瞧見北宮千嶺愁眉不展的模樣,項迤逦隻是失落地瞧了一眼,美眸滿是無盡的悲涼。
“唉。”北宮千嶺還是沒有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
項迤逦望着窗外陰鸷的天,道:“再過三日,你便要冊封爲王,搬入王府了,那個時候,會比在宮裏自由。”
她的聲音很平靜,帶着一絲淡淡的惆怅。
北宮千嶺轉頭望向她,微微一頓,旋即有些愧意地移開了眼。
她說得不錯,那個時候,與項旖旎相見,倒是方便多了。
隻是……他心裏裝着别的女人,面前的項迤逦不像别家小女孩般與他吵鬧,而是這麽靜靜地坐着,漸漸的,那抹心虛,那抹虧欠,便不經意間湧上心頭。
“臣妾有話要和殿下說。”項迤逦的眼底晦暗,并未看着他。
“說。”北宮千嶺依舊心不在焉的模樣,精神有些疲乏,閉着眼擡手揉了揉眉心。
項迤逦俯首捂着自己的小腹,道:“臣妾……懷孕了。”
“什麽?”北宮千嶺倏地睜開眸子,滿臉震撼,爲了表現出與項迤逦親近,他雖然不愛她,也不代表他沒有與她做過什麽。
隻是……聽到這個消息,他仍是掩不住内心的詫異和慌亂。
項迤逦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那毫無喜意的反應,對于她有孕一事,隻有驚吓,并未驚喜。
她輕輕揚起了唇角,露出苦澀的笑意,道:“臣妾還沒有告訴别人,消息不會傳到皇上那邊去的,殿下若是不想要這個孩子,臣妾會想辦法流掉的。”
聞言,北宮千嶺的心狠狠一抽痛,縱使對她無愛,他也并非絕情到那般地步,他充滿愧意地蹙緊了眉,快步走到她的身邊坐下,擡手摟住了她的肩,将她擁入懷中,道:“傻瓜,我想要,你不要做傻事。”
聽到此言,項迤逦眸色劃過一絲意想不到的呆愣,她詫異地望着他,故作堅強的冷淡語調頃刻間便染上了柔軟的哭腔:“真的嗎?你……想要這個孩子?”
“嗯。”北宮千嶺認真地點了點頭,她是他的妻子,他應當擔起作爲丈夫和未來孩子父親的責任。
聞言,項迤逦的眸色溫柔了些許,露出淡淡的笑意,閉上眸子倚靠在他的懷中,道:“太好了……”
項迤逦懷孕一事很快便傳開了,與此同時,北宮烈也催促着北宮騰霄抓點兒緊。
他從不管項旖旎有沒有吃避子藥,那肚子也遲遲不見動靜,便是真的懷上了,他也決計不可能留下别的男人的種。
至于中宮歡離,他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長相緣故,總覺得與她相處着很安心,心頭萦繞着一股熟悉感,慢慢緩解了痛失楚姣梨的萬念俱灰的苦痛。
但他知道,那畢竟不是楚姣梨,他絕不可能與她有太多的接觸,産生太多的情愫。
是夜,幽寂無聲。
北宮騰霄倚靠在一座修得華麗的墓碑上,仰頭喝着酒。
碑文上寫着“太子妃楚姣梨之墓”,他眸色晦暗,聲線喑啞道:“梨兒,本宮知道你不喜本宮喝太多酒,但本宮就想氣氣你。”
說罷,他又蹙着眉飲下一大口酒,道:“會不會氣着氣着,你就醒來了呢?”
語落,他有些酸楚地露出自嘲的笑意,道:“梨兒,本宮有孩子,你在另一個地方,在好好的照顧着我們的孩子對吧?能不能……讓本宮也見見我們可愛的孩子?”
他從懷中緩緩掏出一個精緻的布料,将酒壺放下,低着頭把布料緩緩展開。
這是楚姣梨爲那個沒有出世的孩子做的小衣服,他的指腹劃過那精緻的刺繡花紋,似乎能想象到楚姣梨飽含着幸福與期待的笑意繡着它,并想象着可愛的孩子穿着它的模樣。
他脆弱地哽咽了一番,道:“不知道我們的孩子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像你還是像本宮呢?本宮希望他的性子像你,那麽溫柔,那麽懂事,小時候的本宮太調皮了,他若是遺傳本宮的性子,定會讓你生氣的……”
他自顧自地聊着,望着小衣裳苦笑了一番,腦海中回憶起禦醫說的,楚姣梨再也沒有生育的可能,即便她活了過來,也失去了那個唯一的孩子……
思至此,他猛地咬緊了牙,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又沉了幾分顔色,隻要一想到楚姣梨被項旖旎拽下台階的那一幕慘烈畫面,他便是将項旖旎千刀萬剮都不解恨!
對面牆的拐角處,無人發現這裏偷偷藏着一個身穿黑色鬥篷的女子,正默默注視着這個感傷的男人。
她就這樣靜靜地望着,随着男人說的話,眉頭蹙緊又松開,而後又複蹙起。
今日下人說,北宮騰霄去看前太子妃了,眼下已過子時,也遲遲未見他回府,楚姣梨不放心,也不知怎的便萌生出偷偷來看他的想法。
北宮騰霄的雙腿一屈一放,垂落的一手緊緊握着那小小的衣服,放在屈起膝蓋上的手拿着酒壺,時不時便仰頭悶一口。
下人說,自前太子妃死後,北宮騰霄便開始嗜酒,有幾回若不是景月強硬地阻止,他似乎想要把自己喝到死爲止。
眼前的男子滿目滄桑,幾縷垂落的發絲因爲寒夜的風蒼涼地晃動着,飄到那俊逸的臉上。
她卻不覺得這樣垂頭喪氣的他是狼狽的,見他不好過,她的心不知怎的也跟着揪了起來。
她好想快步走過去,一把奪過他的酒壺警告他别再灌酒了,但雙腳仿若被釘在地上一般無法動彈。
她有什麽資格,什麽身份去要求他,管束他呢?
他要的是前太子妃,隻要她一人。
楚姣梨從未想過,想來清冷孤傲,不怒自威的他,竟也有這般脆弱的一面。
想來也是,他是個有血有肉的平凡人,不可能因爲自己有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便不會哭泣,不會難過,不會本能地想依賴着一個人。
楚姣梨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望着他依靠着的那座墓碑,抿了抿唇瓣。
前太子妃下葬的時候,他一定比誰都要難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