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家呆了兩日,風平浪靜,沈煙離在思忖下一步該做什麽?
她緩緩踱步來到墨白的住的地方,屋子前有個院子,院中種了些桂花,桂花開的繁盛,金光璀璨的,風一吹,桂花甜蜜馥郁的香氣撲鼻而來。
墨白正站在院中聚精會神的練習術法,隻見他雙手交錯,凝神結印,剛見金色流光在指尖流竄,但沒過一會兒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歎了口氣,恨自己不争氣!連這種簡單淺顯的術法都不行。
沈煙離看到了一切,果然重活一次,墨白的根基還是一成不變。
她站在院門口低喊了他一聲:“墨白。”
墨白随即轉身看到她,一張衰敗的臉立刻變得笑容燦爛,像一條小狗見到主人似的搖頭晃腦的迎上去。
“師尊。”墨白在她面前拱了拱手。
沈煙離颔首低應一聲,随後施施然走到院中,站在墨白的面前:“你的傷勢如何了?”
“好多了,多謝師尊關心。”墨白笑盈盈的回。
“那便好,我打算今日前去誅殺妖邪,你呆在王家負責他們安全。”沈煙離命令。
墨白立刻拒絕:“我不要!師尊我要跟你一起去除妖邪!”
“可是你修爲不高,術法又不強,跟着我會很危險的。”沈煙離駁斥。
“我……”墨白無力反駁的喪氣的垂下腦袋。
就算我修爲不高,我也想跟着師尊……
“就這麽定下了!”沈煙離自己拍闆一甩清袖轉身離開。
“師……尊……”墨白望着那個遠去的白色身影,心情低落。
午夜時分,沈煙離站在高高的屋檐上,清風吹動了她身上的雪色長裙,照亮了她清麗的面容,遠看猶如天上谪仙。
她觀察着王家周邊的情況,按道理來說雖然沈煙離出手狠重,可那妖蛇的修爲并不低,這兩天雖然内傷未好,但傷口應該已經愈合。
妖邪爲了提高自己的修爲常走歪門邪道,所以妖蛇爲了早日修複自己的内傷,必然會再次現身作案。
今日圓月高挂,沈煙離站在屋檐上雙手結印施法,隻見天空劃過一道銀光流雪,在她身前打了個轉後像是尋找到了方向似的朝東南方飛去。
沈煙離禦風前行,跟着那道銀光流雪來到了一處宅邸前,宅邸内妖氣越發濃重,沈煙離循着妖氣來到了一座屋前。
屋子的木窗上映着橙色的暖光,裏面有悉悉索索的聲響,沈煙離先用手指在窗戶紙上捅了一個洞,她湊近了小洞往裏看,隻見屋内一個打扮妖豔的女子正在勾引一個少爺打扮的男人。
沈煙離預感不好,這女子就是那妖蛇所化,此刻正要吸人精元以此來提高自身的修爲。
隻是不巧,腳下傳來樹枝被踩斷的脆響。
沈煙離心想完蛋!這時候竟然打草驚蛇,那妖蛇定要跑了!
沈煙離眼疾手快一揮手震開那木門,木門震得哐哐大響,隻見那妖蛇正在吸那人的精元,好巧不巧這時被沈煙離打斷,霎時暴跳如雷:“怎麽又是你!總來壞我好事!”
“休要逃!”沈煙離眸中寒光凜冽,斂眉怒喝,一轉手,瑩白亮光流轉點點,滄離劍乍現手中,滄離劍劍身寒芒盡現,令人生畏。
“我不逃還等着你來殺啊?我才不是笨蛋!”妖蛇說完嬌嗔的哼了一聲化作一束刺目的紫光沖出屋子。
沈煙離根本沒時間細想,她也化作一道白光緊随其後。
黑色的夜空中,兩束耀眼的光束你追我趕,驚險刺激。
飛了很久,兩束光亮總算在一座破落的廟門前降落。
寺廟年代久遠,青苔密布,牆面斑駁,匾額上蛛絲密布,字迹早被歲月腐蝕的模糊不清,院内陳設東倒西歪,破爛不堪。
她一擡頭看着寺廟的匾額依稀辯得:白雲寺。
她剛跨上一級台階,就聽得身後傳來熟悉的男聲。
“師尊。”墨白低聲喊了沈煙離一聲。
“你……”沈煙離難掩驚訝之色。
“我……”墨白還打算解釋。
沈煙離打斷他,不悅的看着他,言語中帶着斥責:“我不是讓你呆在王家的嗎?你怎麽出來了?”
“我想跟師尊一起除妖邪。”墨白垂低了腦袋任由沈煙離批評。
沈煙離蹙着眉頭輕歎一口氣:“你能幫我什麽!”
還想多說他幾句,但現在已經沒時間,要是不早點出手,這次讓妖蛇逃了還不知道下一次什麽時候再能抓到他。
“時間緊迫,等下你緊跟着我,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出頭,知道嗎?”沈煙離急促道。
“好,我保證。”墨白信誓旦旦的說。
“嗯。”沈煙離應了聲。
在進門前,沈煙離手中變出一張符咒交到墨白的手中:“這張符咒你好好帶在身上,它能讓你在迷障中保持清醒,不被咒術迷惑。”
墨白收好那張符咒塞在貼身的位置:“多謝師尊。”
沈煙離走到廟門前,伸手輕輕推開門,髒污的灰塵像飛霜般飛了滿天,深夜的木門發出瘆人的吱吖聲,一陣凄寒的冷風吹過,地面的枯枝敗葉吃力的滾動着腐爛衰敗的身子,蜘蛛從蛛絲上垂落,緩慢的在肮髒不堪的地面上爬行。
真髒!沈煙離心裏想。
她向來有潔癖,此刻的她心裏定是厭惡到了極點。
上一世,這妖蛇就是在這裏找到的,這一世竟然依舊如此。
她還以爲開頭不同,過程也會發生改變,沒想到仍是一樣,那是不是以後發生的事也會如前世一般?
初始在王家的那股黑色旋風前一世是沒有的,她不知爲何這一世會有改變,還以爲後續也會發生變化,竟然沒有。
那旋風中的紫衣女子沈煙離認識,她便是那王翊乾在青樓認識的女子,名叫杜豔娘。
這杜豔娘怨念難消才會弄得王家不能安甯,怨念難消的人往往經曆過極大的冤屈。
人間無法伸張的冤屈,則會在人死後化作怨靈,那些妖邪最喜歡這種強大的精神力量,常常喜歡如藤蔓般攀緣并吸取其中養分以此來讓自己生長。
院中瘴氣四溢,沒有修爲的普通人隻要吸入便會失去意識昏死在這裏,最後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他們修仙之人倒是可以抵禦。
沈煙離清晰的記得前一世在這破廟的佛像下有一個機關,若這一世沒有變化的話,那機關應該還在。
她伸出手去摸,果然如她所料,她用力一擰,隻聽“刷”一聲,佛像下的機關驟然大開。
“走。”她說。
墨白感覺驚奇:“師尊,你怎麽知道機關在這裏?”
沈煙離隻是扭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墨白心裏想一定是因爲師尊聰明絕世,不然怎麽能找到呢?
看自己就不行。
“跟着。”沈煙離對身後的墨白說。
“嗯。”墨白點頭緊跟在她身後。
兩個人走入了迷障之中,眼前一片白霧,白茫茫的什麽都看不見。
墨白也不敢多說什麽隻是跟着沈煙離一直往前走。
走了大概有片刻,眼前突然一片光明,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般。
“師尊,這是哪裏啊?”墨白轉身想要問沈煙離,可是身旁卻沒了沈煙離的蹤影。
突然眼前湧來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将他團團圍住,他還沒搞清楚狀況,那群姑娘就甩着絲綢手帕七嘴八舌的圍着他問要找哪個姑娘。
墨白整個人都懵了。
“這是哪裏?”墨白一臉茫然。
“公子,你看我們這麽多漂亮姑娘,這裏可是青樓啊!”那些女子聲音妖媚。
“啊?青,青樓?”墨白吓了一跳。
這地方他隻在話本上看過,可沒在現實中見過,日常沈煙離的教導言猶在耳,他才不敢來這種地方,要是沈煙離知道,估計會打斷自己的腿。
“我要回去!我要去找我師尊!”墨白大叫。
“找什麽師尊!這裏要找誰都能找到!”一個打扮的華貴的豔麗婦女來到墨白面前招待,看樣子這人是這青樓的老鸨。
“啊?找誰都能找到?不可能,師尊是不會來這裏的!”墨白大叫。
“哈哈!那你說說看你師尊叫什麽名字?”那個老鸨說。
“不可能的!我師尊叫沈煙離她怎麽可能在這裏!”墨白正要掙脫。
那老鸨卻道:“沈煙離啊!這是我們樓裏剛來的姑娘!公子你真是好運氣!我早就跟你說過你要找誰,這裏誰都能找到!”
“什麽!!不會的!這一定不是我師尊!”墨白極力辯駁。
但老鸨卻十分斬釘截鐵:“放心!那便是你要找的人,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墨白明明心裏是要逃,但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動作還是朝那間裝着沈煙離的屋子走。
他被那些身後的姑娘一推,趔趄的走進那間屋子。
他叫喊:“我師尊怎麽可能在這!”但他一回頭卻整個人震驚了!“師,師尊?”
眼前的沈煙離不同以往那般穿着一身清冷的白衣,今日穿着一身稍微裸露的紅紗長裙,她膚白勝雪,朱唇媚眼,把墨白看得出了神,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師,師尊……”墨白微微顫顫的朝那紅衣沈煙離走去。
“來啊……墨白……其實爲師一直十分喜愛你……”那沈煙離聲音嬌媚,聽得人渾身不由得一顫。
“師尊,其實我也一直很喜歡……”他被迷的五迷三道,張開雙臂就要去抱,萬萬沒想到他還沒得逞,一盆冷水就将他澆醒。
墨白打了個激靈,一雙眼睛瞪的像銅鈴!
“啊!”墨白抱住自己冷濕的身體打了個寒噤。
“你剛才怎麽回事!做的什麽夢!”沈煙離嫌惡的看他一眼。
墨白這才恢複理智,他打了個大噴嚏,心虛的看向沈煙離。
“對不起,師尊,剛才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墨白瑟瑟道。
“……”沈煙離盯着他,心想不會是那什麽夢吧?那發浪的樣子真想給他砍了。
“那妖邪的修爲太高了,我給你的符咒隻能抵禦寺廟裏的迷障,根本沒辦法抵禦那妖邪散發的迷香,你剛才夢到什麽了?”沈煙離問他。
墨白的臉燙起來,他急忙搖頭:“沒什麽的!”
“真的嗎?”沈煙離蹙眉,不置可否。
那迷香可以使修爲低的人誘發心中所欲,她隻是想知道墨白心中所欲到底是什麽,或許這樣就能早些知道制止墨白成爲魔君的辦法。
“嗯……”墨白用力點頭,試圖讓沈煙離相信自己的說法。
等他們再回頭的時候,一陣更加濃重的白霧襲來将他們包圍,四周白茫茫一片,就算兩個人面對着面都看不見,他們徹底在濃霧中失去了視野。
沈煙離往前走了走,沒想到過了片刻,眼前的濃霧眨眼間消散,這一次她來到了一個新的場景。
她扭頭看到墨白就在身旁,幸好沒有走丢。
剛才墨白突然看不到沈煙離心裏慌的厲害,這一次一直盯着她不放,還好沈煙離一直在身旁。
“師尊,這裏是哪裏?”墨白好奇的問。
看着眼前繁華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沈煙離回答:“這是某人編織的幻境。”
“啊?”墨白大驚,自己怎麽出了一個又進一個,而沈煙離怎麽也會在這裏?明明她修爲那麽高強?
沈煙離卻并不大驚小怪,反而很是從容,好像她曾經經曆過一樣。
沈煙離像是猜到了墨白所想似的解釋:“不要擔心,這裏并不會有危險,這裏隻是一個人的回憶罷了,隻要看完,就能出去。”
真的嗎?墨白心裏狐疑。
但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幻境轉眼來到了一個大戶人家,一個紮着少女髻的明動女孩笑盈盈的站在匾額下等着她爹爹歸來,匾額上清晰的刻着“杜府”二字。
女孩長得很漂亮,皮膚白皙,粉腮櫻唇,一雙杏眼如琉璃石般瑩亮,女孩雖然稚嫩,但從眉眼中能看出她便是那後來的杜豔娘。
到底是經曆了何事才會讓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淪落到那般的下場?
“這女子倒生的漂亮。”墨白誇贊道。
沈煙離勾勾唇贊同道:“眼光倒不錯。”
聽得沈煙離這聲誇,墨白後背的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有些後悔剛剛的信口一說。
要是師尊生我氣怎麽辦?
沈煙離表情并無變化,但顯然是他想多了。
沈煙離是認同墨白的話的,這杜豔娘年少時确實漂亮,也正是因爲這副漂亮的皮囊才造就了她後來經曆的一切。
不多時,一輛馬車停在杜府的門口,從馬車上走下來兩個人,一個生的慈眉善目,打扮穿着華貴,是杜家老爺,另一個生的略顯肥胖臃腫,打扮看上去很是講究,但與杜老爺比起來稍遜一些,這人便是王喜财。
墨白一下子就認了出來,情不自禁的扯了扯一旁沈煙離的衣角:“師尊,那個人是王喜财。”
沈煙離點點頭,輕聲提醒他:“安靜,繼續看下去。”
“嗯。”墨白這才安靜。
杜老爺帶着王喜财走到杜家門口,接迎的杜靈兒笑臉相迎忙叫:“爹爹!你回來啦!女兒我好想你呀!”
那時的杜豔娘還不是她的本名,她的本名原來叫杜靈兒。
杜靈兒就跟她名字一樣長得十分靈性可愛,無論是誰見到她都很喜歡這個靈動漂亮的姑娘。
杜老爺笑眯眯的拍拍杜靈兒的腦袋,寵溺的笑:“靈兒,些許日子沒見,又長高了不少!”
杜靈兒笑眯眯的低下腦袋,杜老爺爲她介紹身旁的王喜财。
“這位是王叔叔,日後他會在我們杜家呆一段時間,你告訴徐管家給王叔叔準備一間客房。”杜老爺對杜靈兒說。
杜靈兒點了點自己那個小腦袋,然後熱情的朝王喜财叫了一聲,王喜财高興的應下。
杜家一家子都是人和心善的好人,尤其是這個杜老爺,平時都開善堂,救濟災民,好事做盡,對朋友也是格外珍重。
杜靈兒那時候覺得這王老爺一定是個好人,就像他爹爹一樣,否則他爹爹也不會這般對他好。
在杜家的這些日子,杜家人好吃好喝的招待王喜财,王喜财被喂得更是油光發亮。
這一天清晨,杜靈兒正欲爬上後花園的假山去撿掉落的紙鸢,結果腳下一滑,一個不小心整個人從假山上掉進了一旁的池塘裏。
池塘水深,杜靈兒撲騰着越來越乏力,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王喜财不顧危險跳下去把杜靈兒救了上來。
經此一件事,杜老爺更是把王喜财當成了座上賓,當成自己的親兄弟,對他的信任更加深了一層,還拉着杜靈兒一定要認其爲義父。
天地見證,儀式以後,這王喜财就真的成了杜靈兒的義父。
杜靈兒覺得這個義父真好,竟然能不顧危險來救自己的命!果然爹爹的朋友都是大善人!
杜老爺跟王喜财稱兄道弟,好的能穿同一條褲子。
杜家做着絲綢的生意,早年發了家,在鎮上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但近年來流年不利,家裏虧損了不少。
外人不了解他家的情況,隻看得到他家的富貴繁榮,卻不知其實這家已經如一棵被鑽空的大樹,随時可能倒塌。
此時,王喜财家也是遭到了生意上的沖擊,造成了嚴重的财政問題,他正思忖着如何向這杜老爺借點錢好度過這場危機,可誰知這杜老爺如此好客,害得他一直說不出口。
直到一月後,王喜财總算是鼓足了勇氣對杜老爺說了自己的難處,卻不想杜老爺直截了當的拒絕了自己的請求。
王喜财萬萬沒想到自己是他女兒的救命恩人,竟然連錢都不借給自己,他想着,還說什麽兄弟!連錢都不肯借!真是無情無義!
早知那時他就不救他那女兒了!
王喜财此人雖然看上去憨厚老實,但是他實質上十分的多疑虛僞。
被杜老爺拒絕以後,他開始動起了歪心思,隻是那時候的杜老爺早就已經将信任全部交給了他,杜老爺這麽一個善良的老實人又怎麽會想到人翻臉會如此之快。
杜老爺知道此刻拒絕王喜财無疑是見死不救,最終他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他聽聞絲綢在西涼地區很是熱銷,于是便邀請王喜财一同前往,兩個人一起做生意,說不定能獲得讓家族起死回生的辦法。
王喜财窮途末路接受了杜老爺的意見,想着說不定車到山前必有路。
隻是這一路千裏迢迢,艱難險阻,且聽聞西邊流寇盜匪肆虐,這一去定然危險重重,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王喜财這個人生意場上來往多了,爲人也懂得巧舌如簧。
杜老爺是個善良老實的人,做事向來誠信爲本,怎麽會知道與自己稱兄道弟的人竟然悄悄打起了别的主意。
出門這天下午,杜靈兒聽說了杜老爺又要出遠門的消息,心裏不舍一勁兒的掉眼淚,在後花園走着走着,碰到了迎面走來的王喜财。
王喜财這個人巧言令色,看到杜靈兒哭就急忙安慰:“靈兒你怎麽了?”
杜靈兒天真,隻知道眼前人是救過自己的大恩人,便把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将給他聽。
王喜财知道杜靈兒是因爲杜老爺要出遠門而掉眼淚便安慰道:“叔叔我與你爹爹一起出遠門,我保證會帶着你爹爹一起平平安安回來。”
“真的嗎?”杜靈兒眨着濕潤的眼睛看着王喜财。
“真的,我向你保證。”王喜财說的斬釘截鐵。
“王叔叔你可真是個大好人!不但救了我,還要幫我保護我爹爹!我爹爹常說做好人一輩子都會有福報,王叔叔你這麽好,以後的福報一定多的數不完!”杜靈兒天真的說。
王喜财笑着摸摸杜靈兒的腦袋:“靈兒真乖,真會說話!”
這些話是杜老爺授意讓王喜财對杜靈兒說的,他知道自己與家裏人本就聚少離多,這一次一走還不知道何時能再聚,也害怕杜靈兒擔心,便讓王喜财幫自己去說了話,知道杜靈兒安心,這才放下心來。
他們兩定好了出門的日子,杜老爺也準備好了出門的東西,這一次出門對他來說是生死存亡的關鍵,跟王喜财商量以後,杜老爺聽王喜财的話把全部身家都帶在身上了。
他那時候根本沒對王喜财起疑心,覺得他是一個大善人。
杜靈兒和杜夫人在家門口依依不舍的送别了杜老爺和王喜财,他們才踏上前往西涼的路途。
一開始的路途并不危險,兩個人還有說有笑,說着往事,聊着生意,也曾一起暢想等到在西涼賺夠了錢,兩個人榮光歸故裏的未來。
王喜财看着馬車上的兩個大木箱,不禁疑惑:“杜兄,你看我們帶着這兩個大箱子是不是太顯眼了?若是碰上流寇盜匪,我們豈不危險?”
杜老爺微微一笑神秘的說:“那兩個箱子中裝的是些普通布料,并不算太值錢,這兩個箱子隻是障眼法,其餘物料,我早就讓貨輪走水路前往西涼運輸處了,隻要我們一到西涼便可取出,然後進行售賣。”
“杜兄着實聰明。”王喜财誇獎道。
杜老爺笑:“出門在外定是要注意些的。”
“那如何取貨?可有何憑證?”王喜财問。
杜老爺從懷裏掏出一塊玉牌:“這便是我與西涼運輸處的取物憑證,隻要有此物,便可取回貨物。”
王喜财看到杜老爺将那塊玉牌塞回了懷裏,不止如此還看到了他藏在貼身處的大堆銀票。
一路艱辛,但兩人還是堅持了下來,直到後來兩人到了西邊流寇盜匪肆虐的地方,才出了危險,這地方發生過災荒,所以這裏的流寇隻要看到人不管富不富都要搶。
一開始那些流寇盜匪看王喜财長得身寬體胖心想着這個人一定很有錢,便提刀要搶錢殺人,在這危難的時刻,杜老爺念及舊恩便将一百兩銀票送上才保全了王喜财一命。
那群流寇盜匪毒打了杜老爺一頓又搜刮了一遍後,确定沒有值錢東西才走,身上能搶的都被搶走了,還好杜老爺有先見之明,玉牌和别的銀票都放在貼身的地方沒被發現。
看着滿身是傷的杜老爺,王喜财非但沒有去幫他,反而原形畢露。
“王兄,快幫幫我!帶我去看一下大夫。”杜老爺痛苦的叫着。
結果王喜财冷漠無情的看了杜老爺一眼,露出了殘暴的獠牙,撿起了地上的石頭惡狠狠的砸在杜老爺的腦袋上。
殷紅的鮮血止不住的從杜老爺的腦袋上流下來。
他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背叛的打擊讓他心裏湧起一股惡寒,彼時絕望的望着王喜财憤怒的诘問:“你爲什麽……要這樣做?”
王喜财森然的看着他冷酷無情的說:“你以爲我跟你稱兄道弟是爲了什麽?你以爲這一路上我跟着你是爲了什麽?”
“……”杜老爺的眼眸裏透着悲涼,他絕望到了極點。
原來人心可以這般險惡!人可以這般的翻臉無情!
隻聽得王喜财繼續說:“杜兄,我們王家已經山窮水盡,走到我這裏已經窮途末路,我找到你是我最後的退路,而你卻拒絕我,還說要帶我去西涼做生意?你知道生意本就不好做,這一趟無非有賺有虧,而我王家已經無路可走,你卻還要給我一個可能失敗的期望,我們王家等不起,我王喜财也等不起!反正這生意也是盈虧參半,還不如你把這些錢和絲綢都給我,保我們王家一家子的前途!”
“所以……你一開始就計劃好了?”杜老爺吃力的問,身體上的痛早就不及心裏的憤恨!就算死他也要問個明白。
“是!從一開始跟你上路開始我就想好了一切,反正這一帶流寇盜匪那麽多,多死一個人少死一個人也不會引起懷疑,而你隻能算是運氣差而已。”搖晃的燭光照的王喜财面目扭曲。
“你……”杜老爺心裏既絕望又悲痛!口中猛然噴吐出一口鮮血,順着嘴角緩緩而下,他從未想過自己有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一天!
而這個人靠近自己隻是爲了搶走自己的一切!是如此的處心積慮!是如此的陰險狡詐!
“杜兄,你不要怪我,要怪就隻能怪你運氣不好!”王喜财已将喪失了人性,他被錢财迷惑了人心,他再次面目猙獰的撿起那塊滿是鮮血的石頭拼命地砸在杜老爺的腦袋上,一下兩下,直到杜老爺的腦袋就像個被砸爛的西瓜,流了滿地的鮮血。
随後王喜财把杜老爺身上的玉牌和銀票全部搶走,在一個荒無人煙的野外,将他的屍體埋了起來。
墨白看完了這一段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人竟然可以做到這般的陰險奸詐,冷酷無情嗎?”
“人有欲,欲望蒙了眼就會做錯事。”沈煙離說。
之後場景再次發生變化,一轉眼來到了三年後,杜老爺死後,杜家徹底的沒落,由于杜老爺走時将家宅田畝都做了抵押,杜家一夜間傾家蕩産,人走茶涼,杜夫人接受不了打擊病死了,杜靈兒則淪落到了青樓。
三年裏,杜靈兒經常寄信給王喜财希望得到父親的消息,但是卻從未收到過一封回信,雖然她知道她爹爹已然兇多吉少,但是是死是活,她都想要弄個明白!
何況那個陪着爹爹的是曾經信誓旦旦承諾過要保護爹爹回來的人!
可她從未收到過一封回信,直到後來她絕望了!認命了!或許那個王叔叔也在路上遭遇了不測,或許他真的爲了保護爹爹付出了一切,或許他……
想了太多,都是她爲别人找的借口。
反觀這王喜财,自那次心狠手辣殺了杜老爺以後,将杜老爺的絲綢在西涼賣得了好價錢,并帶着他的所有錢兩回了白雲村,頃刻之間,王家變得家财萬貫,徹底擺脫了沒落的命運。
沒有人知道他們再次發家的過往埋藏着那麽一段腌咂的過去,王喜财以爲隻要他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
那些杜靈兒寄來的信,他一封也沒打開過,因爲他害怕看到自己不堪的過往,于是自己全部親自燒光了,一直到後來他也沒再收到信,他這才安了心。
他心裏得意心想這段過往不會再有一個人知道。
他還學着杜老爺的樣子開善堂,救濟災民,開藥房請大夫爲傷者免費療傷,人人都誇他是大善人!
他把自己包裝的如此善良,即使不好的傳言出來也不會有一個人相信自己是那樣的人。
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命運總是那麽愛開玩笑,五年後,他在街上碰到了在外采買東西的杜豔娘,他清楚的記得這張臉,無論過去多少年,他都不會忘記。
隻要一想起這張臉就會想到自己那肮髒邪惡的過往!
這個女孩曾經叫過自己義父,而且自己還信誓旦旦的保證要保護她的爹爹,如今想來一切都是那麽諷刺!
這個女子活在世上是對他最大的威脅!
爲什麽自己還要碰到她?難道自己做的一切都要暴露了嗎?
恐懼和歉疚席卷了他的心!他要确保自己曾經做的事不會有一個人知道!
于是他又想到了一個邪惡的主意。
隻要殺了她,那麽這個世界就不會有一個人知道他肮髒的過往!他依舊可以當個人人稱頌的大善人!
因爲沒有什麽比一個死人更能保密。
他尾随着杜豔娘回去,意外的發現她竟然是王翊乾在外養的外室!而且他們早就生了兩個可愛的孩子。
那兩個孩子生的很是可愛讨喜,眉宇之間竟還有幾分與自己相似,遺傳竟然如此神奇。
那兩個孩子奶聲奶氣的叫着杜豔娘,紮着兩個可愛的丸子頭,一張張可愛的肉臉很是純真可愛!他望着心裏歡喜,可是孩子臉上的純真在那一瞬間讓他想起了多年前天真可愛的杜靈兒!
他要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知道他肮髒的過往。
他本就猜忌多疑,一想到這杜靈兒可能是因爲知道自己殺了她爹所有故意接近的王翊乾的就不得安生,恨不得立刻動手!
要是自己以前做的一切暴露,那麽現在自己手裏的一切就會頃刻間變得一無所有!而自己還會入大牢!頃刻間一無所有!全家淪爲街邊乞丐,他所創造的一切将都沒了。
不,他絕不能讓這一切發生!
邪惡的念頭一旦萌芽,就會難以抑制的生長,王喜财日日難眠,輾轉反側,夢裏都想着怎麽殺了杜靈兒。
青樓女子本就上不得台面,想要讓王翊乾回心轉意隻要給他娶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就行,隻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大兒子竟然是個情種,心裏裝着杜豔娘就裝不下蘇可卿。
蘇可卿本就嚣張跋扈,自從被冷落以後日日鬧的王家不能安甯,一開始王喜财也很厭煩,但是他後來發現可以借助蘇可卿的手去除去杜豔娘,便與那蘇可卿親近起來。
蘇可卿也不是省油的燈,自從從王喜财那知道王翊乾有了外室以後就變着法子去杜豔娘那裏鬧!雖然蘇可卿任性嚣張,但她從未有過害人之心,常常點到爲止,直到後來她發現王喜财給了她一包藥粉暗中指示她去下藥殺了杜豔娘,她才發現了端倪。
就算自己再讨厭她,也沒到要殺了她的地步!
隻是蘇可卿想不明白爲何王喜财要這樣做?縱使王翊乾在外養了外室,但也不算是什麽大事,爲何王喜财要這般針對那杜豔娘,竟然還想要她死!
蘇可卿辦了家宴,将王喜财灌醉以後,才聽到了毛骨悚然的真相,原來當年王喜财爲了私欲,殺了杜豔娘的爹!如今又爲了不暴露自己的過往,想要借她的手殺了杜豔娘!
她突然同情起杜豔娘這個可憐的女子。
她不動聲響的偶爾去杜豔娘那裏鬧一鬧,将寫着真相的書信交到杜豔娘的手上,讓杜豔娘知道了一切!
杜豔娘看着信上所寫的一切,整個人因恨意變得憤怒,顫抖,戰栗,甚至胃部一陣翻湧!
她不敢相信人性竟然可以這麽可怕!
這麽多年,她日日等着爹爹回來,日日盼着自己的信有回音!原來一切的真相竟是如此殘忍!
她錯信了别人!
那個人陰險狡詐不擇手段的殺了自己的父親!搶奪了他家的一切!如今竟然還想要殺了自己以絕後患。
她整個人感到一陣惡寒!
眼淚肆無忌憚的從眼眶裏掉出來!她還期望着那個人能來青樓把自己救出來!原來不過是自己的妄想!
王喜财發現蘇可卿至今仍未按照他的計劃毒殺杜豔娘,他怕夜長夢多,便自己想了個惡毒的主意,在一次蘇可卿離開杜豔娘那裏以後,他叫了幾個手下去喂了杜豔娘和她的兩個孩子毒藥,并放了一把火将他們給活生生燒死。
杜豔娘在臨死前她直直的凝視着王喜财的臉問了他最後一句:“義父!當年你殺了我爹爹可曾有一點點悔意?”
王喜财隻是冷漠的看她一眼:“青樓女子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杜豔娘聽完發出絕望的狂笑!
兇惡的詛咒他:“我們杜家落得如今這般的下場到底拜誰所賜!就算我死,我也要變成厲鬼日日夜夜跟在你的身後,纏着你!詛咒你不得好死!詛咒你們王家傾家蕩産!失去一切!”
杜豔娘恨啊!她和她爹曾經最信任的人靠近他們隻是爲了搶走他們的一切!
處心積慮,陰險狡詐!
他們受了那麽多苦,而那個人卻過的那麽好!爲何上天要如此不公!爲何上天不讓惡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怨念滋生,一點點生長,她化作了邪祟想要以此獲得力量來爲自己報仇!
蘇可卿知道杜豔娘的死訊,驚覺是王喜财做的一切,她擔心王喜财會嫁禍自己,想要逃,卻已經來不及,被王喜财灌了藥以後變得神智不清,被五花大綁的捆在床上,想求救都變得不可能了。
她知道要是自己逃不了,總有一天要麽成爲王喜财的刀下魂,要麽成爲他的替罪羊,沒有一條路是好的!
或許這個世道真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王家這幾年生意也逐漸沒落,他讓王翊乾娶蘇可卿的原因是想要通過聯姻來解決家裏的資金問題,隻是萬萬沒想到事情會弄得如此的地步,若讓蘇家知道蘇可卿弄得如此,絕對會把蘇可卿接回去,到時候他做的一切都穿幫了!那麽一切都完了!
于是他又想起了另一個壞主意,由于二兒子還小,未到适婚年齡,但又爲了解決眼前危機,他想要自己的大兒子再娶一房夫人,王翊乾當然是拒絕的,因爲他剛死了心愛的外室,大夫人又弄得現在的樣子,他實在無心娶妻。
可是王喜财爲了不讓自己辛苦建立的一切毀于一旦,他生生跪在了王翊乾的面前苦苦哀求他,看着聲淚俱下的王喜财,王翊乾又怎麽不動容。
可是他心已死,在絕望和悲苦的狀态下,王喜财爲他挑選了一房家中頗有财力小姐。
屋外禮炮轟鳴,鑼鼓喧天,而王翊乾卻早已心如死灰,痛不欲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