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黑狐已經沖到了夜宸面前，夜宸不做他想便是對着這黑狐下了死手。
黑狐固然厲害，但夜宸更是強悍，沒多久就将黑狐打的差點靈碎。
然而，就在最後斃命的一擊前，夜宸停了手。
他疑惑的望着那黑狐，神情更是疑惑：“怎麽還是這副樣子？難道瑤瑤說的黑狐令不是它？”
思來想去，他放棄了黑狐，轉而攻向牆壁。
在夜宸全力使出的三招劍勢之下，那面牆轟然倒塌，夜宸勾唇一笑，走了進去。
記憶就到這裏，不長，卻讓我手腳冰涼，久久的沒有反應過來。
“媽媽？”小歌喊了我好幾聲，我才反應過來，低下頭來：“怎麽了？”
“爸爸來了。”她道。
我僵硬的轉過身去，夜宸果然就站在我身後不遠處。
他望了眼我身後坍圮的斷壁，聲音嘶啞：“笙笙……你怎麽來了？”
“你怎麽在這裏……”這個密室，應該隻有我爹和我知道才對。
他遲疑了一下：“我……我路過……”
“你撒謊！”我第一時間就拆穿了他，“我下來的時候将入口關上了！你不知道入口在哪裏絕對進不來！”
“笙笙……我們回去說好不好？”
“不！你現在給我說清楚！爲什麽你會在這裏！上次來這裏又想幹什麽！”
“我……”
他異常的爲難，我望着他感覺自己腦子都是糊的，忽然聽見寶寶低低啜泣了起來。
“你怎麽了？”我忙問。、
我這一下的關心讓這孩子一下子哭的更響亮了：“媽媽——嗚——媽媽……我……你不要和爸爸吵架……”
是了！
我不該跟夜宸吵架的！
我這是在做夢呢！我爲什麽要在夢裏跟夜宸吵架？
我猛地意識到這件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的，不吵不吵。寶寶乖，媽媽是做夢呢！咱們醒來就好了！你爸爸肯定也沒來過這裏！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念念有詞的，不知道爲何這個夢會這麽真實。
夜宸皺着眉頭一步步走了過來，眼中有着疑惑與愧疚。忽然，他将我擁入了懷中。
冰涼的懷抱與記憶中的真實沒有差别，我恍惚了一下，不明白自己爲什麽還不醒來。
“笙笙……”夜宸遲疑着，終究歎了口氣，滿懷歉意的開口，“是真的。不是夢。”
我一怔。仔細咀嚼着他的話，推開他，又摸了摸肚子：“寶寶？”
“媽媽……”她帶着濃濃的鼻腔喊我，“我錯了……”
“你怎麽了？”
“我不該因爲好奇，就趁着你睡覺覺的時候控制你……”
我恍如雷擊。
從我覺得自己離開長嘯府的那一刻，其實都是真的！隻是孩子控制着我的身體，我的神智都處于半夢半醒間，才會以爲是夢！
所以剛剛看到的也是真的……
我第一次覺得夜宸的臉是那樣的陌生，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笙笙！”他忙上前抱住我。
“你來過這裏是不是？在我還是璐瑤的時候……”
他掙紮着點了點頭：“是……”
“爲了黑狐令？”
他沉默了一下，依舊是那個讨厭的字眼：“是……”
“爲什麽……”我不明白，“你也要黑狐令？”
“是……”
“爲什麽要承認……”我感覺世界在一點一點崩塌。
他低頭抵上我的額，眼神中我是從未見過我愧疚：“我不想再騙你了……”
再？
那之前到底騙了我多少……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旋轉起來，我隻感覺頭疼的要爆炸，臉呼吸的力氣都沒有，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覺，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頭非常非常的疼，仿佛有一把刀子在我腦海内反複的攪動着。
一幅幅過往的畫面阿紫大腦中飛速的閃過，我想去抓住什麽，卻又抗拒着。
終于，其中一塊閃着夜宸身影的記憶碎片停在了我的眼前。下一秒，那東西融入我的體内。
“你也要黑狐令是不是？”我聽到自己在質問夜宸，語氣滿是憤怒。
夜宸的臉慢慢在我的腦海中清晰起來，他淡漠的神情之上閃過了一道詫異，不答反問：“怎麽想到問這個了？”
“我聽到你和夜染的對話了！”我怒道。
夜宸詫異。
我繼續道：“夜染問你什麽時候才能拿到黑狐令！你說不急！夜染又問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怎麽還不急。你說，總歸我逃不掉……”
我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都是在發抖。
原來心心念念愛了這麽多年的人，真的對我另有所圖。虧我每次聽到有人說他，還一個勁的爲他辯駁。
真是可笑之極！
那種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間的憤怒要将我逼瘋，我在心裏拼命的祈禱着夜宸反駁，可他卻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夜宸……爲什麽？”
他望着我，終究是歎了口氣：“因爲你是璐瑤。幽城的一切都是你的。”
所以他愛的根本就是我身後的幽城！
我氣急：“夜宸你混蛋！”惱怒的抽過腰間的鞭子便沖他揮去。
我知道他可以躲開的，這一鞭子隻是想要拉開和他的距離。可是，夜宸卻沒有動彈，任由那鞭子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身上。
我一驚。心口頓時痛的要裂開來一般，仿佛那一鞭子也抽在我的心上。
“瑤瑤，”他握緊從他身上滑落的鞭子，朝我邁了一步。
“别過來！”
面對我的強烈反對，他不敢再上前。
“之前有好幾波刺客想要刺殺我爹，也是長嘯府派出來的是不是？”這件事我爹跟我提過，想要用這個來說服我跟夜宸解除婚約，可是我卻一直不相信。
然而這一回，面對我的提問，夜宸沉默了半天，點了點頭。
“你混蛋！”我氣到了極點，擡手又要揮鞭，卻沒想到鞭子還被他握着，反而身子不穩摔在了一邊。
夜宸忙上前扶住我，趁機想要抱住我，我竭力反饋不得，情急之下，反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
夜宸愕然。
這下我也傻了。
然而夜宸錯愕之後，松掉了手中的鞭子，也沒有在意臉上的紅印，沉默的站在了一邊。
我印象中的夜宸，向來都是張揚跋扈的。可如今，他垂眼沉默着，一言不發。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是心思被我拆穿後，覺得沒有任何必要再掩飾下去了麽……
我的心一沉，想起我爹的種種告誡，再看夜宸如今連對我辯解一句的心思都沒有，頓時覺得這些年對他的愛像是個笑話。
“既然你圖謀的是幽城，而不是我的話，我們的婚約也沒有必要存在了……”
“瑤瑤！”他終于急了，“别胡說！”
“是我胡說還是你胡作？”我反問，“我不要喜歡你了！我爹從小就告訴我，因爲我的身份，肯定會有一大幫鬼對我好。他們的好，都是有目的性的！我一直覺得你是除了我爹之外，這個陰間對我最好的鬼了！你對我是沒有目的的！可是我爹說對了！你也是有目的的！你和從前那些算計我的鬼并沒有什麽區别！”
“瑤瑤！收回你的話！”
“我不！我說的話從來不收回！你要黑狐令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放在密室裏了！不會給你的！”
“璐瑤！”
“毀掉都不給你！”
“我不要黑狐令！”
“我不信！”
他伸手想要來抱住我，我握緊了鞭子反手便對着他揮去。夜宸躲開，我起身便往回飛去。
“我不想再見到你這個混蛋了！虛僞！”
夜宸的身子動了動，終究是沒有動。
回到幽城，我哭了好久，連着我爹都驚動了。我不敢告訴他我知道了夜宸想與我訂婚的真正目的，隻能哭個不停。
我爹心疼我，想要出去找夜宸算賬，又被我攔住了。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急的不行。最後，提出了退婚的要求。
我是舍不得夜宸的，可是又覺得人家都那樣了，我再沒臉沒皮的貼上去，丢的是幽城與璐家的臉。
可是當簽好了夜宸名字的退婚書再次被送回幽城之時，那種萬箭穿心的感覺，幾乎要将我吞噬。
之後，便是璐家被滅門了。
中間的記憶少了不少，但不重要了。
夜宸看中的不是我，是我身上的黑狐令與幽城富可敵國的财寶……
記憶的漩渦慢慢沉下去，可那痛心的感覺卻隻增不減。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長嘯府的寝宮之中。夜宸一如既往的守在我的身旁。
見我醒來，他一喜：“笙笙。”
我望着他便想起了剛剛在睡夢中恢複的記憶，下意識的躲開了他伸過來的手。
夜宸一怔，随即想起我昏倒前在密室裏發生的事，落寞的收回了手臂。
“小歌一直在等你醒來，等了好久實在撐不住了才去睡。”他試圖将焦點轉移到女兒的身上。
我摸了摸肚子，确定這孩子還在睡覺後，遲疑了許久，道“我想起來了一些上一世的事。”
夜宸的眼中閃過一道擔憂，随即還是一如既往的關切：“想起什麽來了？”
“我們吵架的事。”我道。
他臉上的神情一窒。
“上一世你與我訂婚，從一開始就是看上了幽城的黑狐令與财富是不是？”我問，希望他這一世能夠反駁。
然而，由于了許久，夜宸愧疚的躲開我的眼神，點了點頭。
心上仿佛又被刺了一刀。
夜宸又忙補充道：“但不僅僅是爲了那些！我想過要幽城，但我更多的是想要你！”
“你還以爲我那麽好騙麽！”我惱怒至極。
“若我真的隻是想要幽城，在母親提出與幽城聯姻之前我就會同意了！”
“你那隻是不想被你母親利用而已！你拒絕是因爲你不想任由她擺布！後來見到我，覺得我這麽好一顆棋子，不用也是浪費！”
“不是！”
“那是什麽？”我問。
夜宸一頓，似乎是覺得下面的話不該說。可察覺到我眼中的失望，猶豫了許久，他還是說了：“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冥宮門口。那天你與你爹進冥宮述職，出去的時候，我正好進冥宮。”
我也記得那一天，記得那個在冥宮門口如玉而立的男子。
“你身上幽城的标記讓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便想起了母親曾經想要讓我娶你爲妻。當時母親還在幫我物色其她的聯姻對象，她向來都是個先斬後奏的主，想起你，我便趕回長嘯之地想阻止母親。”
“幽城與長嘯之地的交界處，我留下了一抹神識。你進入長嘯之地的時候，我第一時間便知道了。”
“我們那天相遇，也是你精心策劃的？”我覺得自己仿佛沉入了一片黑暗的深海。
夜宸忙搖頭：“不是我！那真的是個巧合！我當時查到了那夥劫匪在長嘯之地，便帶着長嘯鐵衛在剿匪，巧合遇見了你！讓你以身相許，是我的真心話。”
我一嫁，嫁妝至少是半個幽城。能不真心麽！
我爹原本給了準備了一套異常豐厚的嫁妝，但後來刺殺之事出現後，他就給我減了不少。
這不是因爲他遷怒我，而是他擔心我嫁出去之後，連鬼帶嫁妝被對方吃的骨頭都不剩。
而如果我的嫁妝少了，夫家想要從我身上榨取更多幽城的财富，就必須對我好一點。
爹爹爲了我也是費盡了心思。
“派鬼護送你回到幽城後，我便急匆匆的回府去給你挑選聘禮了。笙笙，我當時是真心想要娶你的。否則不會那麽着急，就怕你被别的世家子弟捷足先登。”
可這一切都是因爲是我璐瑤，幽城的繼承者。
說到底，也還是爲了幽城。
“你當時下聘的時候，想到了娶我就相當于是白得一個幽城嗎？”我問。
夜宸遲疑了一下，點頭：“母親提醒我了。”
我再一次失望。
“笙笙，我們上一世的感情開始的不純碎，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是真的愛你。這一世我們的感情從秦夜宸開始，一直都是純碎的。”
聽聞秦夜宸的名字，我的眼睛蓦然一酸：“可秦夜宸再也回不來了……”
夜宸皺眉，見我眼眶微紅，咬牙道：“我去讓墨寒封印掉我這一半性格！讓秦夜宸回來！”
以前我不知道自己就是璐瑤之時，和他鬧得那麽兇，他都堅持秦夜宸消失了。
如今，卻主動願意消失。
我望着他眼中的堅決，搖了搖頭：“回來又怎麽樣？我也不僅僅是夏笙了。璐家滅門大仇不敢忘！”
“笙笙……”
“夜宸，我們回不去了……”
“笙笙！”夜宸急了，“你清醒點！你真的不要我了？孩子呢！我們有孩子了！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提及女兒，我的心更是一陣絞痛：“你可以來看頭她……”
“笙笙，你真的要這麽殘忍？隻是因爲我一開始錯了，就直接給我判死刑？連一個改過的機會都不給我？”
可感情這種事就像是扣扣子，一開始就扣錯了，後面的怎麽再對？
我比誰都想要原諒夜宸。就如曾經在西北之時，我爸告誡我，秦夜宸接近我是别有目的，我一直都知道。但是因爲他一直都對我很好，所以我可以原諒他。
可如今，令我不能原諒夜宸的，不是因爲他一開始的利用，而是璐家滅門之事。
那件事，有他的參與。
盡管我竭力抗拒着那段記憶，但還是越來越清晰。上一世我死之前，那柄擊碎我内丹的長劍另一頭，握着的是夜宸的手。
在我最絕望無助的時候，他來了，幫我解決了當時的困境，将我一擊斃命。
沒有人能想象到我剛剛在夢裏想起這件事時的震驚與不敢相信，我幾次試圖想要證明那是假的，可它就是真的。
直到現在，我隻要一想起當時的畫面，胸口處仿佛還能傳來當時的疼痛一般。
他如今怎麽還能這般泰然自若？
“你出去吧。”我低頭道。
“笙笙……”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猶豫着，他答應了：“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他蹉跎着腳步花了好長時間才走到門口，正要推門出去，我忍不住喊住了他。
夜宸眼神一亮，立刻轉過身來我回到我身邊坐下：“我在。”
我咬唇，掙紮了許久，問：“璐家被滅……對你有什麽好處？”
夜宸臉上的笑意全部僵住，爲難而尴尬的反問我：“怎麽會問這個？笙笙，不問這些好嗎？”
“我想知道。你跟我說實話好嗎？”
夜宸遲疑了許久，沒有辦法，低聲道：“璐家若是被滅，于長嘯之地而言，可以近水樓台先一步控制幽城。再結合當時的情況，墨寒不在，墨淵不管邊陲之事，幽城相當于是一塊無主之地，長久占據之後，便會成爲長嘯之地的一部分。”
他說的都是實話。
他想要幽城很久了。
“聞人檀将幽城占了去，你是不是很生氣？”我問。
他點頭。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夜宸如果阿紫這件事上說謊，我不會開心。他如今照實說了，我更是無法接受這些血淋淋的真相。
“我想回去了。”
“笙笙……”
我推開他抓着我手臂的手，下床。
他忙追上來攔住了我：“笙笙别走！”
“上一世你就騙過我，這一世尊重我的選擇好不好？”
“如果你的選擇就是離開我，我決不允許！”
“我不想再被你耍的團團轉了！”
“我從沒有耍你！”夜宸大聲壓過我，強調着，“笙笙别走好不好？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從前是我不好！我以後會加倍對你好的！”
“可你的愛太功利了……”我想起被他一劍貫胸便疼的不能呼吸，“幽城我會找機會還給聞人檀。以後無論我是夏笙還是璐瑤，都隻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普通人了。你不必再爲這樣一個沒什麽值得圖謀的人而費心思。”
他真的愛我嗎？
如果真的愛的話，那一劍又怎麽會一點遲疑都沒有。
那不是意外，是預謀已久。
“我不許你走！”他一把拽住了我的手。
“我有黑狐令。”我盯着他道。
夜宸一怔，馬上道：“我不要黑狐令！我隻要你！”
“如果你想要将我強行留在這裏的話，我就用黑狐令殺出去。”
“夏笙！”
“我說到做到！”
夜宸眼中的血絲不斷增多，可最後還是放棄了。
“來鬼！”他咬牙，“派侍衛送夫人回幽城！”
花開不明所以的去吩咐了，我走到門口，回頭望了眼，他背對着我，站得筆直，高大挺拔的身軀卻仿佛在顫抖。
幽城城主府還是一如既往的甯靜，立夏什麽都不懂，見我回來就很開心，興沖沖的就給我講述着她這些天搜集的資料，都是關于怎麽溫養鬼胎的。
小郡主醒來的時候發現我們又回了幽城，相當的不解：“媽媽，我們怎麽不在家？”
“等你出生了我們就回家。”我道。
“爲什麽？這裏都沒有爸爸。”
“你不要管那麽多了，媽媽以後告訴你。等你出生後，我們就回人間去。”如果不是考慮到了孩子成長需要陰氣，我現在就會回人間去。
小郡主是我在陰間懷上的，一聽人間來了興趣，纏着我非要我跟她說人間有哪些好玩的，一下子就忘了我們回幽城的事。
日子再次波瀾不驚。
夜宸每天都會來，但我卻沒有再讓他進屋。他也沒有硬闖，隻是在房門外靜靜的站一天。
等天黑後，鬼都出來了，又消無聲息的離去。
有時小郡主醒着，他便會進屋與孩子說幾句話。我就裝睡，他也不拆穿我。
如此過了一個月，聞人檀意料之外的來了。
“笙笙，你怎麽又搬回來了？”他有些詫異。
我無視了他的問題，道：“你來的正好，這個還你。”他将城主印放在他面前，“幽城還你。”
“笙笙，你知道幽城我是……”
“我知道。”我打斷了他，“我不想要了。你就當是幫我接下這個燙手山芋吧。”
聞人檀滿是不解，盯着我問：“你是跟夜宸吵架了吧……怎麽了？”
“沒事。”
“你跟我說實話吧。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收回的道理！”
我自嘲的一笑：“我不想當璐瑤。”
聞人檀不解：“你就是璐瑤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