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麽辦?總不能隻帶走一部分金子吧?”王全問道。
趙鵬低下頭來,眉頭緊鎖,絞盡腦汁思索着,突然他心生一計:“有了,不是大批曲阜百姓等着咱們分糧食嗎?咱們可以發動他們,讓他們幫咱們把貨送到濟甯湖邊,肯跟咱們走的,一個人獎勵他們五十兩銀子!”
“他們肯走嗎?”王全問道。
“先試試吧。”趙鵬心裏也沒有完全有底。
天色逐漸亮了起來,仰聖門外廣場上人山人海,早已擠滿了聞訊而來的百姓。廣場中間,化裝成劫匪的錦衣衛們兵陸陸續續把衍聖公家的東西搬出來堆在廣場上,糧食、絲綢、布匹、茶葉、食鹽、雞蛋等物品堆積如山,錦衣衛們還驅趕着豬羊、雞鴨、黃牛、騾子、毛驢等牲口,把它們也趕到廣場上,準備讓老百姓挑選。
佃戶們的眼神中,已有了瘋狂的光芒——他們世世代代遭到衍聖公家族敲骨吸髓的剝削壓迫,人民生活非常困苦,平日裏他們也隻能維持在溫飽線上下掙紮,若是遇上災年,要餓死人的!這些年來的年景不大好。
可是這些佃戶們卻猶猶豫豫的,沒有一個敢于上前,畢竟衍聖公家族幾百年的餘威尚在。他們知道這些将被瓜分的東西是誰的,孔家幾百年積威壓在頭頂,拿走孔家的東西,那就是通匪了。
被綁在柱子上的孔胤植聲嘶力竭地大吼:“老夫就在這裏,看誰敢動!這是孔家的東西,誰敢動就是通匪,要滿門抄斬的!”
“父老鄉親們,你們還在等什麽?難道你們不想吃飽肚子嗎?難道你們想眼睜睜的看着家裏的妻兒餓死在你們面前嗎?”趙鵬拉開嗓門大聲喊道。
錦衣衛開始現場殺豬,随着豬瀕死的慘叫聲,一頭碩大的大黑豬倒下,很快就被錦衣衛給片成了兩片生豬,接着一名錦衣衛手持殺豬刀,在案闆上剁肉。
老百姓已經長期來吃不飽穿不暖了,如今看了這麽多糧食、布匹,還有寶貴的肉類,更有劫匪聲稱要這些東西分給自己,叫他們如何不激動?在饑荒中折磨多年的老百姓,哪怕隻要能吃頓飽飯然後就去死都願意。
終于有人第一個動了起來,走進廣場中間,扛起了一袋大米。
“這也是你的。”一名錦衣衛提着一口籃子走上前來,籃子裏放着一塊豬肉、一袋食鹽、還有十幾個雞蛋。另外一名錦衣衛拎着一隻活雞,賽到那名佃戶手中。
拿到糧食、豬肉、雞蛋、食鹽的佃戶把東西放在地上,沖着錦衣衛連連磕頭:“活菩薩啊!俺病重的老娘,快餓死的兒子有救了!”
看到有人上來拿到了糧食和食物,圍在外面的數千佃戶終于瘋狂了,就像瘋了似的往前沖。别看他們開始還抖抖索索戰戰兢兢的,在糧食、布匹這些生存必需品面前,全都失去了理智,是錦衣衛們揮舞着皮鞭在人群中不斷噼啪炸響,才勉強維持住了秩序。
難怪這裏的百姓們激動,無論兖州府還是曲阜,這些年來實際上都可以用餓殍遍野來形容,老百姓就連草根樹皮都快沒得吃,吃觀音土吃死的随處可見,而且這場饑荒已經持續很長時間,從崇祯初年年到現在,整個魯西南一帶就始終在旱蝗反複折騰下,讓這些生存必需品比别的地方分外珍貴,甚至值得用生命來交換。
一條大約三十多歲中年漢子抱着錦衣衛發給的糧食和肉食,哭得天昏地暗,趙鵬他們不知道,但佃戶裏的人卻都清楚:這些年大旱。他的父母、妻子、兒女都活活餓死了,一家六口人,就剩下他一個了,要是随便有幾斤糧食,也不至于啊!
有人怯怯的問:“女人小孩都可以領嗎?”
“當然可以了!”趙鵬和善地點了點頭。
谷噘
“老人呢?”
“當然可以了!”
“不管多大的孩子,多老的老人都可以嗎?”
“不管多大,隻要是個人都可以!”
那人興奮的轉身沖了出去,回家去叫人去了。過了一會兒,那人懷裏抱着兩個孩子,一個大約兩歲的女娃子,一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後面跟着他的老婆和十多歲的大女兒,兩人擡着一副門闆,門闆上躺着一名奄奄一息的老太婆,大女兒後面,還跟着一串從八歲到三歲的孩子。
可是這家人領到了東西之後,卻有犯愁了:“好漢,那麽多東西,俺拿不走啊。”
“拿不走先放地上,讓孩子們看着,你和你婆姨一趟趟來般。”王全和顔悅色的對那人說道。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一聲女子的哭聲。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嚎啕大哭:“我的兒啊,你爲什麽不早幾天來到人世,這樣咱們家也能多領一份東西了。”
看着那孕婦嚎啕大哭的樣子,大家都笑了,人群中有了歡聲笑語。拿到東西的百姓們,看着錦衣衛的眼神裏多了幾分親切、感激。
孔胤植和他的家人看着這一幕,心疼得都快碎了,這些糧食、布匹、牲口,都是花大力氣才積攢下來的東西,現在全分了出去,如何不心如刀絞?更氣人的是,劫匪拿着孔家的東西來收買孔家的佃戶,竟然無恥的做起了無本生意!
可氣的是,那些孔家的佃戶們竟然心甘情願的受人蠱惑!
但孔胤植還沒絕望,雖然他藏金銀的地方已經被劫匪知道了,可是那麽多金銀,劫匪肯定也搬不完,他們一千餘人,能拿走一部分就很不錯了。而孔家不止這些财産,孔家的田地多得數不清,還有店鋪、商号等,那些可不是泥腿子能分走的東西。
可是不一會兒,錦衣衛就讓孔胤植絕望了,因爲他看到“劫匪”擡出了一口大木箱子,爲首的那名“匪首”打開了箱子,看到箱子裏面的東西,孔胤植的心髒一下就收縮了。
趙鵬笑眯眯的從箱子中取出一疊紙,廣場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這些紙上,在場所有的孔家佃戶都屏住了呼吸。孔家的地契、賣身契、店契、商号入股文書和高利貸的借條。
廣場中央,錦衣衛們用箱子搭成了一座高台,趙鵬站在高台上,手持鐵皮喇叭高喊:“各位父老鄉親們,孔家深受漢家皇朝數百年恩典,如今卻賣身建奴,甘當建奴的走狗!已經不配爲衍聖公了!他的财産不再受有良心的漢人保護!所以從現在起,各位欠孔家的債,一筆勾銷,租孔家的地,歸租戶所有,以及全部的家奴,全部恢複自由!”
說着,趙鵬就把手中的紙張,除了商号的入股文書外的全部字據都丢入一口鐵盆子内,然後取出火石火鐮,打着了火,點燃了這些字據。
一名丫鬟哭着喊起來:“好漢爺爺,可是奴家賣身契沒了,奴家就沒有身份了啊。”
當年的奴仆賣身契還不是能随便毀掉的,因爲賣身契就是奴籍的戶口,一旦沒了賣身契,那就由奴籍變成黑戶了。
但是趙鵬早有準備:“姑娘莫急,孔家完蛋了,由孔家任命的曲阜官府也完蛋了!這裏本來是大明的地盤,随着衍聖公投了建奴而落入建奴鐵蹄之下,滿清的戶籍大明可是不認的!隻要姑娘願意跟着咱們回歸大明,自然會有你的合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