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油罐,投!”龔小大手中的繡春刀往前一指。
明軍火力頓時全開,鳥铳彈丸、佛朗機霰彈、石灰瓶、火油罐、火箭從各種角度鋪天蓋地地飛來,覆蓋着整個山坡,綠營清兵就算趴在地上也不斷被擊中,當他們發現左右都無法逃過一死的時候,突然爆發驚人的勇氣,在幾名綠營軍官的率領下,突然呐喊一聲,一窩蜂地朝着山上沖去。
“快沖上去!沖上去我們就赢了!”幾名綠營軍官大喊道。
所有的綠營兵都陷入了癫狂的狀态,沖上去就是勝利!他們腦海裏隻有這一個念頭,這是綠營兵唯一的生路,退回去的話,包衣阿哈手裏的刀子可不是吃素的!爲了求生,爲了能夠卑賤的活下去,這些平日裏的懦夫都變成了拼死作戰的勇士。
三十步、二十步……綠營兵越沖越快,越沖越急,槍林彈雨不斷迎面呼嘯而來,身邊不停有人倒下,在死亡的威脅下,他們隻是憑着一口氣向前猛攻。很快就隻剩下十步了,剩下的一千多名綠營兵發出垂死的嚎叫,咬緊牙關往前沖去。
山坡上突然滾下了幾十個黑色的物體,直徑足足有圓桌那麽大,滾入清兵人群中,火光一閃,劇烈的爆炸聲在山坡上響起。
這就是萬人敵,這是一種以泥巴糊成的圓球,外面以竹筐紮成的守城武器,内有火藥和鐵蒺藜,點燃引信之後從山頂推下去,在半山腰爆炸,泥糊的外殼粉身碎骨,無數鐵蒺藜從火球内噴出,席卷了殘存的綠營清軍人群。
萬人敵這種大型炸彈重達一百多斤,内有二十多斤黑色火藥,其餘的重量是泥殼、鐵蒺藜和竹子編成的外殼,其中又以鐵蒺藜重量占了大部分。竹子編成的外殼在爆炸中分數,碎片也和彈片一樣肆無忌憚的殺傷綠營兵。
共計五十顆萬人敵滾下來,殘存的一千多名綠營清兵幾乎被席卷一塊,隻剩下兩百多名僥幸沒死的綠營兵逃了回去。
可是這些綠營兵剛剛逃出了明軍的火力覆蓋範圍,馬上就被早已等候在他們後面的包衣阿哈們給摁住了。
兩百多名僥幸逃回來的綠營兵齊刷刷的跪成了一排,每一名綠營兵的後面,都站着一名手持鬼頭大刀的包衣阿哈。
唐通見到這一幕,覺得心裏都在滴血。本來他在大明的時候,手下兵馬就不是很多,也就一萬五千多人吧,投降了李自成之後,又吸納了八千多流民,兵力達到了兩萬三千多人。但是同關甯軍打了一仗後,又和清軍打了幾仗,隻剩下一萬三千多人,這次進攻明軍,一下就搭進去了近三千人,逃回來的這兩百多名老兵又要被包衣阿哈處死了。
這些僥幸活下來的老兵,都是唐通部的百戰老兵了,可是他的精銳啊。正因爲這些人是經驗豐富的老兵,才能在明軍的槍林彈雨中活了下來。可是逃回來,卻要被清軍處死。
唐通走到多铎面前,雙膝跪在地上,央求道:“豫親王爺,奴才們這些兵都是死戰不退,可是奴才們地形不利,山頭僞明火器厲害,三千人上去了,就剩下這兩百多老兵僥幸活着回來,還請豫親王開恩放了他們。”
“大膽!”多铎邊上一名戈什哈大吼道,“卑賤的漢狗!你也配自稱奴才!隻有我們英勇的滿洲勇士才有資格自稱奴才!”
多铎喝住那名戈什哈,似笑非笑的對唐通說道:“唐軍門,本王這位奴才說得沒錯,你們漢人沒資格自稱奴才,洪承疇、範文程、吳三桂等人雖是漢人,可是他們已經擡了旗了,所以他們才能在我們面前自稱奴才!唐大人,你麾下那些逃兵,按律當斬!軍令如山,你就不要再多說了,今日見你麾下損失也太多了,那就換人攻山吧!”
“多謝王爺!”唐通打了個千,退了下去。他的一萬三千多人後面的零頭隻一次進攻,就全部被砍掉了,折損了四分之一還多,軍隊已經實在無法再戰了,如果多铎再逼他,估計再打幾次,他就成爲光杆将軍了。
唐通退了下去,他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包衣阿哈們手起刀落,兩百多顆綠營兵的人頭落地。
多铎又令人叫來姜鑲:“姜軍門,方才唐軍門攻山失利,他的軍隊折損四分之一還多,已經實在無力再戰了,現在輪到你的人上了!你可是兵多将廣啊,折損幾千人也不會傷筋動骨。”
姜鑲當然知道多铎想要利用綠營兵當炮灰來消耗山頭明軍的彈藥,但他也沒有辦法,隻能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打了個千:“末将遵命!”
宣大軍的人數還是比較多的,本來姜鑲向李自成投降的時候就已經有兩萬多人了,後來又收編了一批流民,兵力達到了五萬多人,進攻一次折損幾千人,也傷不到根基。更何況,待會兒進攻的時候姜鑲隻要讓那些流民編成的新兵放在前面當炮灰,自己的精銳老兵在後面壓陣就好了。
随着姜鑲一聲令下,綠營軍再次向山頭發起了進攻。
姜鑲讓兩千由流民組成的新兵放在前面,每一名新兵手裏隻拿着一面木闆釘成的簡易盾牌,還有一柄鏽迹斑斑的破刀片,穿着破爛的衣衫,看起來根本不像兵,反而像是乞丐。因爲多爾衮這次新招募的綠營兵實在太多了,根本來不及做那麽大号衣,這些流民組成的新兵隻能穿着他們原有的破爛衣服就上陣了。
新兵炮灰隊的後面,是姜鑲的第一猛将王輔臣親自率領兩千宣大軍老兵。大部分的老兵都是鳥铳手和弓箭手,還有五百名斑鸠铳手和四百名輕型百斤佛朗機手。
百斤佛朗機在攻山的時候,是四個人一組,兩名士兵擡着佛朗機,另外兩人攜帶五個子铳,沖到發射位置的時候,兩名士兵把佛朗機放在地面,架在一塊大石頭上,瞄準目标點火發射。發射完可以迅速裝填子铳。
輕型百斤佛朗機單發炮彈的威力,也就和斑鸠铳差不多,而且輕型佛朗機重量比斑鸠铳要重了五倍,斑鸠铳才二十斤,能夠發射四兩重的彈丸;百斤佛朗機的彈丸也就是五兩,但是百斤佛朗機的優點就是射速比斑鸠铳快多了。
冒着明軍密集的槍林彈雨,宣大綠營軍潮水般的湧上山坡,向山頭的明軍陣地沖去。山頭上再次響起了火炮和火铳射擊的聲音,前面那些衣衫褴褛的新兵成片成片的應聲倒下,他們手持的簡易薄木闆盾牌根本擋不住火器的射擊,就連鳥铳子彈都擋不住,打在上面就是一個對穿。
前面的綠營新兵密密麻麻的仆倒了一片,後面的綠營兵火器手利用硝煙還未散盡的機會,奮力往山上沖,他們沖了十幾步,估算着山頭的輕型佛朗機又要再度發射了,他們連忙趴下,憑借着坑坑窪窪的山坡和層層疊疊的屍體爲隐蔽物,端起鳥铳,架起斑鸠铳和輕型佛朗機,拼命的向山上射擊。
綠營軍的鳥铳、斑鸠铳和輕型佛朗機對山頭守軍構成了一定的威脅,但是躲在壕溝内射擊的明軍傷亡極小,損失的隻是一些沒有什麽戰鬥經驗的流民新兵,經過嚴格訓練的精銳錦衣新軍至今還是零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