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八旗點燃了火炮,有若閃電雷鳴。三百多門大炮,第一波火炮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聲,濃密的白煙,大股大股的噴騰而出,覆蓋了前方的炮兵陣地。大大小小的黑色鐵球拉出低矮平直的彈道,朝着順軍陣地呼嘯而去。
躲在壕溝裏的順軍士兵目瞪口呆,驚恐的看着不計其數的炮彈鋪天蓋地向自己飛來,那氣勢看起來就吓人。
“啊!”不少人發出驚恐的叫聲。這些順軍步兵很大一部分是明軍降兵,還有一部分是流民,這些烏合之衆又何嘗見過這樣猛烈的炮擊?這個時代的大清炮營,規模已經遠遠超過了明軍。之前的明順之戰所用的多半是佛朗機、虎蹲炮之類的小炮,有紅夷大炮和大将軍炮加入,也都是小批量使用,又何嘗見過如此大規模的重炮轟擊?
雖然這些士兵之前得到趙鵬的安慰,說隻要在壕溝裏面躲好了,清軍的大炮不能奈他們何如。但很多人心裏還是很沒底:就連堅硬的石頭都頂不住火炮轟擊,而保護自己的是柔軟的泥土和沙袋,能保護自己安全嗎?
清軍發射來的炮彈擊中泥土地面,在地面彈起,從壕溝上方掠過,再次撞在地面,一頭紮入了泥土中,不再動彈;還有的炮彈擊中了沙袋,彈開了幾口沙袋之後,就像是泥牛入海,炮彈的動能完全被沙袋吸收了。躲在壕溝裏的順軍士兵安然無恙,除了幾個吓傻了自己跑出來的人被打死之外,隻要躲在壕溝裏一動不動的人們就完好無損。
趙鵬向李自成講解道:“炮彈乃是火藥推動,其力量不是人的力量可以相比的,所以遇上的物體愈是堅硬,炮彈威力愈發強大。若是遇上柔軟的泥土和沙子,泥土和沙子就吸收了炮彈的力量,炮彈威力大減,這就是以柔克剛。”
邊上的顧君恩說了一句:“若是建奴抵近,挖掘城寨,泥土沙子豈不被輕易挖開?”
趙鵬哈哈大笑:“挖掘泥土?真當我們的人都是死人了?他們來挖,我們開火便是了!他們又有多少人命可以來填?”
反正很簡單,他們挖,我們打。
貌似極不牢固的泥土陣地,頂住了清軍的炮擊,清軍發射來的大量炮彈,除了在土面上砸出一個個不深的凹坑之外,就是打死了幾個自己吓壞自己的膽小鬼,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效果。
這低矮的小土堡和高大的城牆又不一樣,城牆一旦城磚被擊碎了,露出裏面的夯土,隻要對準夯土連續轟擊,不久就能把城牆轟塌了。可是這低矮的小土堡不像城牆那般高大,而是矮平,底盤十分寬大,紅夷大炮和将軍炮都是直射炮,炮彈是以很小的一個斜角落在土面上,除了在地面留下一個淺坑之外,最多的是擦點皮。
至于土城土堡用來保護守軍的女牆,是沙袋土筐堆砌起來的,本來城牆就矮,不容易被命中,而清軍的炮彈擊中了沙袋土筐,大部分的能量也是被吸收了,基本上起不到什麽作用。就算是在女牆上轟開幾個缺口,隻要士兵再把沙袋土筐搬過來又能立即修複。
看看炮擊沒有什麽效果,多铎隻好下令讓步兵發起攻擊。
清軍大陣中,沉悶的号角聲響起,戰鼓隆隆,綠營清軍推着臨時打造的簡易盾車,呐喊着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原本推盾車這種苦力活是包衣阿哈們幹的事情,現在清軍入關了,很早就跟上主子爺當了包衣阿哈的那些人現在變成了二主子,包衣的地位可是在綠營兵之上,雖然是奴才,但也算是旗人了,既然是旗人,地位就比漢人高。
昔日幹苦力活的包衣阿哈們如今翻身當了主人,他們手裏拿着鞭子,死命地抽打那些不肯賣力的綠營兵。
不一會兒,清軍盾車就接近到壕溝跟前坑坑窪窪的地面,很多地方的凹坑裏面還有故意放入的積水,沉重的盾車碾壓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輪子陷入滿是積水的土坑内,就陷在裏面,任憑清軍綠營兵費勁了全身力氣,任憑身後的包衣阿哈們揮舞鞭子的胳膊都酸了,盾車卻怎麽都無法推出來。
“開炮!”趙鵬大吼了一聲。
順軍土堡土城内,突然一門門将軍炮從沙袋土筐後伸出了炮口,對準了清軍盾車陣。
土坑距離炮位的距離都是經過計算的,每一門将軍炮隻要按照固定的參數裝填和調整角度,炮彈落下的位置就剛好在土坑上方,也就是剛剛好能夠擊中陷入土坑的清軍盾車。
剛才清軍紅夷大炮和大将軍炮炮擊順軍土城土堡的時候,順軍的火炮藏在沙堆後面,清軍的盾車推上來的時候,順軍炮手就把這些炮推上前,按照參數調整炮口仰角和方位即可,将軍炮都是事先按照參數裝填好的。
“轟轟轟”一座座土堡内噴出火舌,彌漫的白煙籠罩在順軍陣地上空,幾十枚五到六斤重的炮子呼嘯着向陷入泥坑的清軍盾車砸了過來。
炮彈下冰雹一般砸中了盾車,這些綠營兵的盾車都是粗制濫造、臨時打造的簡易盾車,和八旗軍那些蒙了濕牛皮還包了鐵皮的精良盾車根本就不能比的,就算是八旗軍的精良盾車挨上将軍炮炮彈,都抵擋不住。這些粗制濫造的簡易盾車挨了炮彈之後,立即四分五裂,前面的木盾粉身碎骨,粉碎的木片像是彈片一樣掃翻了後面的綠營兵。
有的炮彈擊穿了木盾之後,餘勢未減,繼續一頭紮入綠營兵人群中,炮彈帶着殘影,拉出了一條血線,所過之處,綠營清兵血肉橫飛。
幾十輛盾車被将軍炮打得東倒西歪,盾車後面的綠營清兵血肉橫飛慘呼連連,就連後面拿着皮鞭的包衣阿哈都被打死了不少。
推在前面的一排盾車全毀了,後面第二排盾車停滞不前,推車的綠營兵再也不敢推車前行了,紛紛丢下盾車,轉身就往後面跑去。那些手持皮鞭的包衣阿哈們怎麽抽打都擋不住綠營兵潮水般逃竄的腳步,他們拔出刀砍下了不少綠營兵的人頭,也擋不住綠營兵的潰敗。很快那些包衣阿哈們就被潮水般潰退下來的綠營兵吞噬了。
“這些漢狗還是不成器啊,比起我們的包衣來,可是差得多了。”多铎罵了一聲。
潰敗下來的綠營兵很快就被八旗兵擋住了,八旗主子們叫出了被綠營兵推搡回來的包衣阿哈,讓他們指認是那些綠營兵先逃跑的。
包衣阿哈們很賣力,很快就把兩百多名率先逃跑的綠營兵揪了出來。雖然其中可能有不少人是被冤枉的,但是在這些包衣阿哈的眼裏,他們打心底就看不起這些漢人綠營兵。阿哈們早就忘記了自己也曾經是漢人的身份了,自從清軍入關之後,他們已經上升到了半個主人的地位了,自然是覺得自己高了漢人一等。
兩百多名綠營兵被八旗兵押到一邊,全部跪在地上,八旗兵手起刀落,刀光閃爍,兩百多顆頭顱滾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