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帶着十多名錦衣衛到了軍器局,才發現目前的軍器局遠比想象中的要糟糕得多。原本督造火器的工部官員一個都沒有來,軍器局的工場内隻有幾十名工匠正在懶懶散散的打造鳥铳。
見一位錦衣衛官員帶着一群錦衣衛走了進來,爲首的一位發須花白的老工匠連忙停下手中的活,走上前跪地行禮:“草民不知長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望長官恕罪!”
“這位老伯快快請起!”趙鵬扶起了老工匠,“請問這位老伯尊姓大名?在此有多少年了?”
“回長官的話,草民姓王,單名欣子。草民時代匠戶,自萬曆年間家父病逝,草民子承父業,便在此爲朝廷打造火器了,”那老工匠不敢站起來,隻是跪在地上畢恭畢敬的回道。
趙鵬手上一用力,強行扶起了老工匠王欣,指了指一旁的石凳:“老人家,請那邊坐吧,本官有話要問你。”
王欣見這位錦衣衛大官和顔悅色,但還是戰戰兢兢的抖個不停。畢竟文官士紳集團掌握了當年的宣傳權,在文官士紳們的抹黑之下,錦衣衛變成無惡不作的惡棍,老百姓聞之色變。其實普通老百姓哪裏知道,錦衣衛和他們又有什麽關系?害怕錦衣衛的是朝廷官員,而不是小老百姓。
兩人一起走向院子内邊角的石凳旁,待到趙鵬坐下,王欣才敢坐了下來。
趙鵬問道:“請問老伯年方幾何?”
王欣連忙回道:“草民今年四十有五。”
趙鵬仔細打量着王欣,隻見他頭發胡須花白,滿臉皺紋,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卻像是六十歲的老人了,不由得心中感歎:這些工匠們爲大明打造火器,勞碌了一輩子,日子卻過得如此困苦。
環視了一圈,發現軍器局内隻有幾十人在做事情,趙鵬記得自己印象中對大明的火器制造有一些印象,畢竟他前世裏是一名軍事愛好者。他記得前世裏的資料裏有說,大明京師兵器制造工匠有兩個局,一個軍器局,一個兵杖局,加起來有五千多人,于是他好奇的問道,“怎麽就隻有你們這點人?不是聽說隆慶年間還有五千多人?”
王欣無奈的回道:“這都是陳年老黃曆了,到了嘉靖年間就隻剩下一千多人,天啓年間,王恭廠爆炸,又死了好些人,崇祯年間,又逃了好些人,隻剩下不到兩百人。如今闖王進京,又跑了一些,就隻剩下我們這些上有老下有小的幾十号人沒地方去,還在這裏幹活以求養家糊口。”
“王老伯,您是打造鳥铳嗎?”趙鵬問道。
王欣見這位錦衣衛小哥如此平易近人,于是膽子也大了起來,他自豪的說道:“草民當然不止會遭鳥铳,還會造虎翼铳、迅雷铳、掣電铳,若是讓草民鑄造紅夷大炮,也能造得出來。”
前世裏就是一名軍事愛好者的趙鵬,在前世的時候就聽說過迅雷铳和掣電铳,隻不過從未聽說過什麽虎翼铳,于是他問道:“老伯,何爲虎翼铳?”
王欣回道:“所謂虎翼铳,便是改進過的三眼铳,但做工比三眼铳精良多了,铳管較三眼铳長了些許,三根铳管圍繞着一根鐵杆綁在一起,鐵杆較長,固定在一根鐵管之中,以扳溝和火繩擊發。使用之前在三根铳管内裝入火藥彈丸,每擊發一彈,轉動铳管,即可再次擊發。”
“這裏可有實物,讓本官開開眼界。”趙鵬興奮的問道。
王欣帶着趙鵬來到裏面庫房,庫房内放着各種各樣的火器,大的有将軍炮、佛朗機、虎蹲炮,小的有斑鸠铳、鳥铳、魯密铳,還有不少趙鵬叫不出名字的火铳。王欣指着一杆放置在架子上的三管火铳道:“此物便是虎翼铳。”
趙鵬拿起虎翼铳,隻覺得此物比鳥铳要沉重一些,但比斑鸠铳要輕一些,看起來像是用扳機和火繩擊發的三眼铳,但是铳管和三眼铳又不一樣,三眼铳是鑄造的,三根铳管一次性鑄造出來,而虎翼铳的三根铳管是單獨打造的,然後綁在一起。
虎翼铳的擊發原理和鳥铳一樣,都是用扳機帶動火繩,把火繩壓入藥池,引燃發射藥,擊發彈丸射擊,就相當于一杆三管鳥铳,可以連續發射三次,但是射程和威力遠超過以火門點燃的三眼铳,使用起來也更方便了。
三眼铳屬于火門槍,虎翼铳卻屬于火繩槍,火門槍最大的缺點就是瞄準比較困難,畢竟要一手拿着火铳瞄準目标,另一手拿着火把或者火繩去點燃火門。而使用扳機的火繩槍瞄準就方便多了,雙手都可以手持火铳,手指扣動扳機完成擊發。
趙鵬奇怪的問道:“此物可以連發三發,爲何軍中不用此铳?”
王欣道:“長官有所不知,此物造價昂貴,朝廷哪裏舍得多花銀子打造此铳?此铳數量極少,比魯密铳更加稀少,也就是平日裏放在庫房擺設而已。”
接下來趙鵬又見到了傳說中的迅雷铳和掣電铳,所謂的迅雷铳,其實就是多管火铳,有五根铳管和七根铳管兩種,配備了一面中間挖空的盾牌,铳管從盾牌之中穿過,使用的時候以火繩依次點燃不同铳管的火門,可以連續發射,其實就是放大的三眼铳。這種東西并不怎麽稀奇,畢竟火門槍是落後的表現,雖然射速快,但裝填更慢,而且射程和精度遠不如鳥铳,意義并不大。
可是看到了掣電铳的時候,趙鵬大吃一驚:這不是後裝槍嗎?
掣電铳确實是後裝槍,其實就是縮小的,以扳機和火繩擊發的佛朗機,一根铳管固定在護木上,铳管尾部有較大的铳腹,上面有蓋闆,蓋闆和铳腹之間有對應的小孔,以一根帶有鐵環的鐵栓插入小孔固定蓋闆。使用的時候,拉出鐵栓,打開蓋闆,把子铳放入铳腹,再蓋上蓋闆,把鐵栓插入小孔,子铳前部也有小孔,鐵栓就從铳腹和子铳穿過,把蓋闆、铳腹和子铳固定起來,然後扣動扳機,火繩壓入藥池,擊發火铳。
每一杆掣電铳都配備了五到七個子铳,打完一發,打開蓋闆,倒出子铳,再換上一個新的子铳即可再次發射,射速極高。但是掣電铳有和佛朗機一樣的缺點,就是漏氣嚴重。
因爲漏氣嚴重,所以射程和威力均不如鳥铳,就像同樣重量的佛朗機威力遠不如其他火炮一樣,如一門三百斤的三磅炮,可以發射三磅重的炮彈,而一門三百斤重的佛朗機,卻隻能發射不到一磅重的炮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