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四四方方的大院子,有點類似于現代北方的四合院,主體是青磚和木頭,四面合圍起來,中間空着,采光極好。
原本這裏是某位大地主外室的住宅,現在被徐家軍征用,作爲部分特殊從業人員的宿舍。
而這些特殊的從業人員,便是那些從昔日暗巷、紅館裏解救出來的婦女兒童。
這個時代人們的喜好與後世大衆熟知的不太一樣,時下男風盛行,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青樓裏的女子們也還要遭受同行男子們的打壓欺負。
徐月讓鄭來先回去,領着徐二娘、司馬懿一起進了這間改造過的集體宿舍。
這裏面住了三十五人,房屋面積有限,基本上八九個人擠在一間屋子裏。
好在最近這幾年城内都修起了火炕,寬大的炕床倒也能給每人一塊睡覺的地方。
現在正是半下午大家忙着出工賺工錢的時候,這院子裏卻待着許多人。
他們有男有女,年紀在十一二歲到二十五六之間。
這些人樣貌都很出衆,他們穿着有色彩的衣裳,在這滿目灰黃顔色的世界,是一眼就能讓人注意到的那一抹瑰麗。
女子們單獨圍在一邊玩耍,這些人都是老媽媽們從各地搜羅過來的“尖子貨”,調教好了,再賣出去賺取高昂的報酬。
院子西角落裏,男人們聚在一起,有人撫琴,有人清談,還有人拿着花槍舞動。
其中一男子披散着一頭如同瀑布的青絲,手中拿着一根青色草莖兒編成一朵螺紋花朵,邊編邊放在鬓邊試戴,傾身在水缸前照了照,清俊的眉眼彎彎,透出幾分嬌媚。
這樣的男子,徐月從沒見過,要不是早知道對方性别,第一次見到他的話,她根本辨别不出男女。
他們的衣着打扮,都在向女性靠攏,但又因爲其本身的性别優勢,很能爲那些好這口的老爺們打掩護。
他們時常以貼身仆從的身份待在男雇主身邊,蒙騙了許多當家夫人。
而且女子柔弱,各種外出活動她們都不方便參加,也因此,能騎馬射箭,舞刀弄槍,還會各種遊戲的男人,反而越來越受到老這些男雇主們的喜愛。
時下流行這種風氣,也和上位者的喜好有關系。
許多人原本是不愛男人,但爲了混入上層圈子裏,隻能與他們同流合污。
在這樣的風氣下,女人的生存環境也就變得更加惡劣。
她們時常會遭受同行男人們的打罵,因爲在這個極度内卷的工作環境中,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麽同病相憐的想法,他們之間,往往是競争關系。
不過,徐家軍的到來,似乎也并沒有讓她們感覺自己得到了解救。
看着這群站在院裏曬太陽,談情說樂的男女們,徐月隻覺得一股火氣直接從心底湧了上來——怒其不争!
但她不能生氣,她現在的身份最忌諱的就是個人感情用事。
跟随在徐月三人身後的兩名徐家軍見院裏這些各玩各的,根本沒注意到已經進門的首領,不禁冷喝了一聲:
“首領來看望你們了!還不過來集合!”
一道冷喝,成功讓熱鬧的院子靜了下來。
琴聲停了,花槍也不舞了,正拿着草花望水自照的男人也吓得丢掉了手裏的草花。
面對徐家軍,他們還是怕的!
所有人全部聚過來,如同一開始徐家軍來到青樓要求所有人全部集合清點時一模一樣,分男女兩隊排列整齊,低垂着頭,有些惶恐的等着發落。
誰知道,徐家軍入城不但沒帶走他們去伺候首領,反倒讓他們打包好自己的衣物銀錢,離開青樓,自去謀生。
自去謀生?
他們這樣的人,還能怎樣謀生?
難不成在門房前挂個牌子,如同暗巷裏最低賤的那些女人一樣?
還是和其他苦農一樣,去工地上賣苦力,累死累活一日才得十個籌子。
這樣一比起來,倒不如讓人丢幾個錢,直接躺平好了,起碼隻需忍受一刻鍾。
可讓人惱火的是,徐家軍居然禁了全城的紅館,連暗巷子裏那些挂牌的都不許幹了,徹底斷了他們的生意!
不過眼下大院子住着,徐家軍似乎也沒怎麽管他們,倒也還能享個清閑。
隻是,誰能想到,女首領居然親自過來了!
她來做什麽?
那滿頭青絲披散着的男子暗暗瞥了一眼面前的少女,女子做首領,那便是想要同男子一較高下咯?
莫非,她也想試試男人原本做過的事?
不過這也來得太高調,周邊四鄰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現下正圍在大門外往院裏試探。
想要做那事的人,就是臉皮再厚,也不會這樣大張旗鼓的來。
大大小小三十五人暗暗忐忑着,不知女首領爲何而來,但已經能夠從兩名徐家軍森冷的神色中感受到,定不是什麽好事。
“多少人?”徐月問身後的徐家軍。
她這是明知故問,一共三十五人一個不少的站在面前,一眼就能夠看清楚。
士兵不知她用意,還是回道:“首領,一共三十五人,全部都齊了。”
“哦,齊了。”徐月點點頭,嘴角翹了一下,明明是笑,卻包含了譏諷。
司馬懿似乎是真的要爲徐家軍效力了,聽了徐月的話,立馬在後頭嗤道:
“正是下午上工的時候,你們倒是來得整齊,都不用做工了嗎?”
“孩子也是,下午的學堂不用上了嗎?”
他說話聲音并不嚴厲,但面前這三十五人早已亂了心神,年紀稍小的幾個少年少女,臉色煞白。
徐二娘也站了出來,溫柔的看着那幾個女子,關切問:“是教會裏的姐妹們忘記給你們安排工作了嗎?”
都是在風月場所打磨過的男女,這點情商還是有的,能聽得出來三人這都說的是反話,心裏一慌,便要跪下來求饒。
徐月冷聲提醒道:“我徐家軍的規矩,早在入城那日就告訴過你們,不勞動者不得食,你們既不勞動,也不讀書,難道是準備在這院子裏重開一家紅館?”
嘩啦一下,滿院的人都跪了下來。
“首領饒命,我們知道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