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娘退到院裏,看着抱着掃帚,滿眼驚慌兇狠的瘦弱身影,沉聲質問。
男人緊緊抓着掃帚,看向她的目光中隻有警惕。
徐二娘不知怎的,突然笑了起來。
這笑苦澀又無奈。
她心想着,這或許就是他的命吧。
這樣也好,比清醒幸福多了。
而徐大郎會把人給她留在這,徐二娘心中說不感動是假的。
這個哥哥,從來都喜歡跟她對着幹,少見他能這麽有人性,做出這種體貼的事情。
不過,徐二娘心裏清楚,徐大郎知道趙元吉還活着沒事,要是徐大知道了,那趙元吉就是真的完蛋了。
哪怕他現在已經變成一個神志不清的乞兒。
徐二娘深吸了一口氣,看着眼前在這個舉着掃帚,滿眼驚懼的瘦弱男人,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擡起,白光飛出,直擊男人額心。
他驚訝的一瞪眼,緊接着便朝身後倒了下去,陷入昏迷之中。
“唉~”徐二娘長歎了一聲,無奈走上前,毫不費力就将這個瘦得皮包骨的人扛了起來。
現在這間屋子是她和徐大郎的臨時住所,在徐大郎回來之前,她得把趙元吉處理幹淨。
至少,不能讓他再出現在這間屋子裏。
就算是剛剛感受過兄長關懷的徐二娘,也不敢保證徐大郎再見到趙元吉,會不會手撕了他。
可能把人帶到哪裏去呢?
徐二娘并不想殺他,自然不能在這天寒地凍的時節,把人随便往山裏一丢。
趙元吉這個美麗廢物,根本不能指望他醒來後能跑得過山裏那些餓得眼冒綠光的猛獸。
此時,中午準點鍾聲從遠處傳了過來。
徐二娘眼前一亮,可以去教堂!
說是教堂,其實不過是一間臨時搭建起來的石頭房子,神子隻有五人,是徐二娘抵達酒泉郡後,從當地原住民中挑選出來的五個十二歲少女。
涼州生産水平相對落後,常年與其他少數民族混居,本地有不少混血孩子。
因爲時代的偏見,這些混血兒會受到本地人的歧視,失去父母庇護的哪一些,生活凄慘,多數會被賣爲奴隸。
諸葛亮等人将河西走廊收複之後,按照徐家軍的規矩,廢除了這些偏見和歧視,解救了兩千多名淪爲奴隸的混血兒。
徐二娘抵達之後,挑選了一批孩子,親自教導,培養出了一批神子,并在各地修建光明神殿,用以維護當地婦女兒童等弱勢群體的權益。
跟中原的極緻男尊女卑不太一樣,涼州這個地方生産力相對較爲落後,嚴重缺乏勞動力,男女一樣要下地幹活,外出做工賺錢養家。
所以,此地女性多彪悍,雖然還是遵循中原父權那一套,但女人在家裏說話是有人會認真聽取的。
徐家軍的各種規矩,在涼州這片土地上,反倒比在中原的開展還要順利。
酒泉郡光明神殿内的五名神子都是孤兒,這些少女們早早經曆了本不屬于她們這個年紀要經曆的東西,成熟懂事得讓人心疼。
徐二娘不在神殿的這些天,她們居然又搬來很多石塊,将教堂西面的破牆砌好了。
不但弄好了牆,還把教堂打掃得幹幹淨淨,并擺放了全新的長凳,方便前來禱告的信徒做禱告。
這些才剛滿十二歲的孩子們,身上穿着并不合體的舊棉衣舊棉褲,頭發因爲打結到根本梳不通,就都剃光了,準備重新留好的頭發。
天冷,她們每人都戴了一頂用羊毛氈戳出來的氈帽,帽子上小下大,戴上去會留出一個尖尖。
徐二娘幹脆改造了一下,把這些氈帽做成寬寬大大的巫女帽。
混血女孩們五官深邃,帶上這頂巫女帽後,徐二娘頓覺和諧極了。
這些日子,整個酒泉郡的百姓都在搞羊毛,因爲這是他們目前能夠收集到的最适合用來抵禦寒冬的原材料。
徐二娘傳授了他們如何用羊毛制作衣物,那些曾被牧民随手丢棄的羊毛,現在成了家家戶戶都愛慘了的香饽饽。
徐二娘扛着趙元吉走進教堂時,五個女孩正圍坐在火盆邊,手裏拿着針槌,對着羊毛戳戳戳。
一面繪制着光明神圖騰的獸皮,正懸挂在她們頭頂上,被漏進教堂裏的冷風吹微微顫動。
随着徐二娘的走進,教堂大門開了半扇,風雪飄了進來,五個女孩立馬擡頭看來過來。
原以爲是前來做禱告的信徒,沒想到卻見到了神女大人。
五個視神女爲母親的孩子,立馬丢下手裏的針槌,欣喜的迎上來。
“神女大人!”
“大人您怎麽來啦?”
“大人您冷嗎?要喝口熱水嗎?”
女孩們熱情的圍着徐二娘,一雙雙深邃美麗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看得人心都軟了。
徐二娘拍拍距離自己最近的女孩瘦小的薄肩,“你們還好嗎?”
“好着呢神女大人!”女孩們異口同聲的答道,都帶着濃重的涼州口音。
孩子們剛學普通話沒多久,能說到這個勉強可以聽懂的水平,徐二娘甚是欣慰。
“給我找個空房間吧。”徐二娘吩咐道。
女孩們立馬領她去殿後面的寝室。
這是一排大通鋪,搭了火炕,但因爲是白天,她們舍不得浪費柴火,就沒有點起來。
有一雙淺褐色雙眸的女孩指着牆側空着的小炕床,不解的問神女大人:
“您今晚要在殿内休息嗎?”
那期待的目光,徐二娘都不忍心拒絕,點了點頭。
女孩們頓時歡呼起來,忙不疊要去打開破舊的木箱給她找新的被褥。
徐二娘由着她們忙活,來到小炕床前,把肩上髒兮兮的這一團人放了下來。
蓋在頭上的破爛衣料散開,露出一張凹陷消瘦的蒼白人臉,女孩們吓了一大跳。
沒想到神女大人居然扛了一個人回來,她們剛剛還以爲是裝滿糧食的麻布袋子呢,那麽小一團,根本想不到是個人。
由此可見,趙元吉現在到底瘦成了什麽樣子。
總之,看到他這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慘樣,徐二娘真不忍把他丢在雪地裏。
就算要丢,至少也要等他恢複一陣,待到明年春暖花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