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将自己的生命領域不斷地收縮，不斷地濃縮，原本能夠延伸百米的領域，縮得隻剩下三米的半徑不到，就像是一個普通手電筒一樣的距離。
如此濃郁的生命氣息，若是放在尋常，怕是能讓人每時每刻都享受着宛如吸純氧的快樂，整個人都會飄飄欲仙起來，仿佛已是到了極緻歡愉的仙境，然而在這裏……卻僅僅能讓人看到、感受到殘酷的真實。
沒有燈光，沒有暖氣，唯有令人感到幽深恐懼的黑暗，還有陰森刺骨的寒風。
電梯早已不見蹤影，隻剩下一個殘破的深坑，依稀可見從中探出的半透明的、幹枯的一排排鬼手，如果剛剛王虎等人走上前去，那麽會掉落到哪裏，會遭遇到什麽，那麽誰也不清楚。
寒川曈的面色一片煞白，劉猴子稍微好一點，估計跟着王虎已經被危險吓習慣了，隻是咽下了一口唾沫。
“還是走樓梯比較好，雖然麻煩些，但可以健身，有時候太快地一步到位，未必是件好事情。”王虎咬了咬牙，第一個向同樣殘破，但顯然安全些的樓梯邁去。
他也是人，他也會害怕，但他知道現在應該做些什麽，并且用平淡尋常些的話語來安撫自己和同伴們。
腳步聲回蕩在這片深淵當中，王虎并不打算一步到位，或許在地下二樓他們能找到些情報，就算暫時沒辦法确定靈之水的具體儲存位置，總比像沒頭蒼蠅般地胡亂深入要好。
至于會碰上些什麽危險？開玩笑，在這裏哪有安全的地方？
但誰最先打頭陣，誰就最先倒黴這個道理，無論在哪都總是通用的，王虎剛一拐角，離開樓梯，踏上無光的黑暗走廊時，便遭受到了襲擊。
這襲擊并非是讓他的肉體有任何的損傷，而是讓他的精神瞬間陷入一場至深的幻夢中，他的武道庇護、他的生命領域僅僅隻能讓他公平競賽，而不至于被那可怖的幽魂直接泯滅掉靈魂。
但如果他輸了，比如認爲自己已經死了，或是讓靈魂從肉體中溜走了，那麽他所掌握的一切超凡力量，都對他愛莫能助了。
……
“我最喜歡的是原始社會，因爲那裏的人沒有退路可言。如果今天打不到獵物，或是采集不到足夠的果實，就會逼着人行動，爲自己而行動。”
一個凄厲悲慘的聲音，将王虎給“喚醒”了。
王虎晃晃悠悠地醒了過來，發覺自己正處在一片虛無的空間當中，虛無到什麽程度呢？便連他自己都看不見自己的手，跟盲人一模一樣。
很多人認爲盲人所看見的是一片漆黑，其實那是正常人完全閉上眼睛的感覺，盲人看見的是虛無……正常人要想體驗這種感覺，其實也很簡單。
隻要将一隻眼睛閉上，那麽那隻閉上的眼睛的視野中，便是虛無了。想象當兩隻眼睛，整片視線都是如此時，便能體會到盲人的視角。
現在王虎所看到的也正是如此，連漆黑都沒有了，隻剩下了虛無。
除了聽覺外，他的行動能力、視覺、嗅覺乃至觸覺都被剝離了，整個人宛如身處在虛空一般，無處可依，什麽也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便是聽那個凄厲悲慘的聲音說話。
“到了奴隸社會，人便有了退路可言。哪怕生活得再爲凄慘，起碼也可以安慰自己，隻要爲奴隸主賣命工作，總是能有一口吃的，總是有機會苟延殘喘下去……在這條美妙退路的誘惑下，奴隸們喪失了反抗的勇氣。”
這個聲音在王虎的腦海中高聲呼嘯着：“越往後的社會，便越爲凄涼，人們開始有了越來越多的退路！”
“從近古時期的網絡小說、短視頻還有各類早期遊戲開始，到太空時代的附體式觀影、全息沉浸遊戲……哪怕是一個連工作都找不到，靠着最基礎福利過活的乞丐，也能在虛幻中體會到古代帝王般的快樂！”
“那麽，乞丐便永遠不會想在現實中稍稍改變、掌控自己的命運，他有太多太多的退路可言了，從精神上升起的動力，在肉體的退縮欲望面前是如此的薄弱……”
那個聲音啼哭着，哭嚎着：“在這樣一個社會成長起來的我，因而還是選擇了一條根本不該走的退路，不敢坦然地面對着死亡……現在，我爲我選擇付出了代價，遭受着永恒的折磨！”
“陌生人，來陪伴我吧，永永遠遠地陪伴着我吧……”歇斯底裏的狂笑着在王虎的大腦中瘋狂地響起，乃至直接貫透到他的靈魂當中，讓他也感受到冰冷、刺骨還有無法擺脫、無能爲力的絕望。
在此之後，他的聽覺也被剝奪掉了，似乎自此也一同淪陷到了永恒的虛無當中。
王虎大概意識到了，靈之水研究中心的幽魂們其實仍保留着自我意識，但是已經極度扭曲了，乃至比沒有自我意識還要危險。
這個幽魂大概生前是爲了延長壽命，而參加了靈之水的實驗當中的志願者，卻淪落到了如今這想死死不掉，想活活不了的悲慘處境當中。
八百年過去了，恐怕它早就已經癫狂，跟它講任何道理都是沒有用的
而自己眼下正是遭受到了它的襲擊，被關到了一個摸不清楚原理，更不知道在哪的囚籠當中，要想脫身還真是麻煩啊。
“沒想到你還是個哲學家，可惜我來這不是爲了聽你講哲學課，或是講曆史課的。”
王虎想張開口來說一句，卻發現自己連這個舉動都做不到了，除了大腦還能思考外，他似乎感受不到自己身體中的其他器官到底在哪。
别說展開領域和武道了，他此時連勾動一根小拇指都做不到，當真是至暗時刻。
所幸他體内原本幹癟的簽到系統本源，似乎理所應當地在這危機時分大顯神威，突然就盈滿了起來，爲他暫時地解除了禁锢，還貼心地打開了兩道傳送門。
一道通往荊燕城，在簽到系統本源的幫助下，此時他身上的禁锢早已解除，動動腳就可以回去。
雖然隻要他一走，他的同伴們全要被遺棄在這深淵當中了，可這有什麽關系呢？他回去後，可以在更有利的環境下提升自己，等他成爲傳奇異能者，還有什麽過去的遺憾是不能彌補的呢？肯定想複活誰就拯救誰，想拯救誰就拯救誰！
他沒有逃，隻是在更有利的條件下作戰而已！
一道則是通往他原本生活的時空，那便更美妙了，他隻要帶着一身超凡力量踏入這道傳送門，那麽在現代社會中當上呼風喚雨的人上人指日可待。
或許最初的時候會有挂念、内疚還有懊悔，但時間總是會沖淡一切的，當他在原本的時空過上以往想都不敢想的生活時，很快就可以将這個世界的羁絆通通抛之腦後，當作一場幻夢來遺忘掉了。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簽到系統本源隻能暫時解除禁锢，如果他沒能抓住時間，沒能抓住任何一個機會，那麽很快他就要永遠地禁锢在這裏，與這個幽魂一直作伴了……
王虎也是人，是人就會有私心，有恐懼，有退縮，他也真的很想踏入到這兩道傳送門當中的任何一道。
如果當一回懦夫，便來換未來一輩子的生活，那麽這回懦夫當的也真是值得。
所以他選擇轉過身去，快點遠離這兩道傳送門，就當它們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