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年輕武者彼此看着對方，他們的手都放在武器上，下方圍觀的人屏息以待。
不遠處，某個店家突然掀開蒸籠，大聲呦呵出來…
就在那一刻，刀光劍影幾乎同時激射而出。
衛應手中的劍抖出淡黃色的影子，這些影子十多米之巨，密集的如傾斜而下的瀑布，每一顆水珠都是一道冷厲的劍鋒，飛向對手。
王可達的刀仿佛一道淡黃色的長虹，那彎曲的輪廓就是緻命的刀刃，也有十多米之巨，劈在流過來的瀑布之上。
劍影呼嘯，刀光激昂。
眨眼間，兩人已經攻出數十招。
圍觀的人看的目瞪口呆，被那美麗緻命的畫面所吸引。
衛應手中的劍揮動的越來越快，清亮的劍鳴之音如激流，在屋頂上傳開，劍影彙聚而成的瀑布與那緻命長虹交纏在一起，難分你我。
兩人的身影也不斷交錯，不斷移形換影。
“锵锵…”
刀劍的撞擊聲直沖雲霄。
無數劍影飛射向遠方，刀光不停的撕裂着寒風。
王可達突然長嘯一聲，手中的刀忽然綻放耀眼的光芒，刀鋒猛然收縮，刺破重重劍影，砍向那持劍之人。
“嗡”劍芒猛然長鳴，瀑布般的劍影一個翻滾，聚在一把平凡的劍上。
劍影和刀光刹那交錯而過，鮮血乍現，一條持劍的斷臂在風中飛舞，然後跌落。
圍觀的隻覺得眼前一花，王可達與衛應的位置就交換了，他們背對背對站着。
王可達收刀而立，朗聲道：“番城衛家，不過如此。”
衆人這才看清楚，衛應那持劍的手竟是被齊根削斷，鮮血正從傷口湧出，但很快就止住了。
“啪啪…”掌聲響起，煙兒欣喜道：“王大哥厲害，王大哥厲害，衛家先有白癡大哥，後有無自知之明的弟弟，真是一個廢物集中的家族！”
“噗…”衛應聽見煙兒的話，猛的吐出一口鮮血，眼睛一黑，從屋頂滾落下去，跌向屋後的小院。
身體落地的聲音并沒有響起。
王可達低頭看去，隻見一個黑衣青年接住了衛應。
王可達笑了笑，道：“布霖？許久不見。”
布霖沒有回答。
王可達道：“我不殺他，下一個就是你了。”
他躍下屋頂，摟着煙兒揚長而去，那驕傲的模樣，直叫林正宇幾人恨得牙癢癢。
周若常道：“走吧，再下來也無趣的很，沒想到今天成全了王可達，而我等還是見證者！”
林正宇一臉失落，但又無可奈何。
……
衛應昏迷的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無血，醫師幫他敷藥後便離去。
布霖坐在旁邊，看着桌上的斷臂，和斷臂手中的長劍。
手臂雖然斷了，但是握劍的手依然很緊，很牢固。
萍兒抱着白貓站在一邊，好奇的打量衛應。
小二突然敲響房門。
布霖打開門。
小二道：“布公子，旁邊的客房已經整理好了。”
布霖點頭道：“好好照顧衛公子。”
小二道：“是。”
布霖帶着萍兒搬到了隔壁的客房之中，除了沒有小院，其餘的都一樣。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要救衛應，同情或者憐憫？他現在可沒有心思如此對待一個陌生人，就算有，那也是對一個斷臂劍客的侮辱。
他從來沒想過侮辱别人。
衛應一睡就是兩天，可見其真的非常疲勞虛弱。而這兩天裏，布霖就在客房陪萍兒，偶爾會過來看看他。
另外有一個好處，自從王可達和王應比鬥過後，再也沒有人來福來客棧找他比鬥了，好像這些人一下子就全都消失了。
衛應醒來之後，小二第一時間通知了布霖。
布霖當即敲開了房門，站在門口看着裏面的斷臂人。
衛應坐在床頭，看着桌上的斷臂和長劍，一動不動，臉色呆闆，眼神空靈無光，就好像一個老年癡呆症患者，與先前那個青年劍客完全是天地之别。
布霖搖了搖頭，走出客房，囑咐小二，照顧好衛應的起居後，就回到自己的客房。
如此幾天之後，衛應終于走出房門，他在小院裏挖了一個坑，将斷臂和長劍一起埋在了裏面。
布霖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他知道衛應把自己的劍一起埋在裏面代表的是什麽。
但他還是沒有說話，隻是淡淡的看着，就像看着以前的自己。
衛應走向布霖，問道：“是你救了我嗎？”
布霖搖頭，道：“是店小二還有隔壁的醫師救了你。”
衛應愣了愣，随後語氣低沉的道：“住房的錢和醫藥費是你幫我墊付的嗎？”
布霖道：“是的。”
衛應從懷裏掏出一些碎銀，遞給布霖，道：“這些夠嗎？”
布霖道：“不夠。”
衛應道：“我現在身上隻有這麽多，等籌到足夠的錢，再還給你。”
布霖接過那些碎銀，道：“好。”
衛應低頭回到客房中，坐在窗戶前，看着小院，獨自發呆。
布霖靠在門前，道：“你哥死的那天，我也在伏屍骨。”
衛應沒有焦點的視線猛然聚集在布霖的臉上。
布霖道：“你哥是一個不錯的男人。”
衛應怒道：“他是一個傻瓜，一個叛徒。”
布霖道：“他選擇了那個女人，就再也沒有背叛過她。他也不傻，隻是太執着。”
衛應瞪着布霖，道：“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個女人。”
布霖道：“他雖然知道她是什麽樣的女人，但，既然已經選擇了，就應該承擔結果，他隻是做了一件男人該做的事情。”
衛應道：“你根本不了解我哥！”
布霖道：“是的，我并不了解，但是我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至死不渝，我想，他最後的付出，已經不再是爲了那個女人，而是爲了自己，爲了自己當初付出的愛。爲了保住最初相信那份愛的自己，就算知道前面是死路，他也走了下去。”
衛應冷笑道：“你再怎麽說，也改變不了他死在女人手裏的事實。”
布霖問道：“你覺得你哥不如你嗎？”
衛應沒有說話，但表情說明了一切。
布霖道：“你哥做出選擇，自己承擔一切。你口口聲聲說要殺了那個女人，你做到了嗎？如果沒有做到，就應該像個男人，拿回自己的劍，完成未完成的使命。否則你就不如你哥！”
衛應低頭不語。
布霖道：“雖然我們并不認識你，但我不希望看見一個優秀的劍客，就這麽客死異鄉，到最好連自己叫什麽名字都忘記了。”說完，他轉身離去。
衛應忽然轉身趴在床上，痛哭起來。
哭聲飄進小院，卷進冷風中，傷情，悲涼
有什麽事情是讓鐵铮铮的男人哭泣更心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