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霖冷聲道:“季泊叔,此話當真。”
季泊道:“千真萬确。”
萍兒抱着白貓走過來,輕輕拍着布霖的後背,道:“小貓,小貓…”
布霖身上的殺氣頓時消散,轉頭對萍兒笑道:“我沒事,你去玩吧。”
萍兒傻傻一笑,走開了。
布霖複又坐下,雙手緊握,因爲太用力,變得蒼白無血。
季泊看着慢慢冷靜下來的布霖,手指在座椅上輕輕敲動,似乎在思考着某件爲難的事情。
布霖見季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道:“季泊叔有什麽事情想要說的,盡管說吧。”
季泊這才道:“你可還記得你父親是怎麽死的?”
布霖心髒猛烈一跳,盯着季泊,道:“在長城上,爲抵禦妖獸火烈鳥而戰死。”
季泊道:“你知道我這段時間去哪裏了嗎?”
布霖搖頭。
季泊道:“我去了妖獸森林,帶回了一個人,這個人曾是狼魂一員,也是跟随大将軍的親兵,當我找到他時,他已面目全非,瘋瘋癫癫,口中不斷重複着一句話!”
布霖問道:“什麽話?”
季泊道:“狼魂永存,李楊害死大将軍。”
布霖握緊的手發出“格格”響聲,道:“是什麽意思?”
季泊道:“狼魂永存,乃是我狼魂信念,李楊是當年跟随你父親一同前往長城的副将,而你父親正是當年的大将軍!”
布霖沉默不語,深邃的目光中覆上一層冰霜,就像一頭受傷的狼不願意讓人看見傷口。
萍兒又走過來,撫摸他的後背,道:“小貓,小貓…”
布霖起身對萍兒笑了笑,轉身問季泊:“那人現在在哪裏?”
季泊也站了起來,道:“在村長家裏。”
布霖拉着萍兒的手,道:“帶我去看看他。”
于是,三人走出屋門,迎着風霜,來到孔家村。
村莊内,不少村民的家門口都堆着雪人。
村長家中,此刻有村長和孔武,還有孔曲,以及一個蹲在角落裏喃喃自語的人。
這個人面目全非,像是從火中燒了一遍後,再拉出來的一樣。
季泊帶着布霖與萍兒走了進來。
布霖看了看村長等人,瞬間醒悟過來,他們都是狼魂一員。
孔曲對布霖淡然一笑,沒有說話。
村長看向季泊。
季泊點了點頭。
布霖看向角落裏蹲着的人,慢慢走過去。
隻聽那人不停的念叨着:“狼魂永存,李楊害死大将軍…”
就像是冤鬼的哭泣,比冬天的風雪更加寒冷。
村長等人聽着那人的話,都是臉色黯然。
季泊道:“我是從一位冒險家朋友那裏知道此事的,當時,他已被一位妖獸控制,成了它的奴隸。他願意活到現在,或許,就是爲了這一句話,爲了讓我們聽見這一句話!”
聽了季泊的話,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隐含着殺機。
有些人活着是爲了錢财,有些人活着是爲了權勢,有些人活着隻爲了一頓飯,而眼前之人,活着竟隻是爲了一句話!
布霖歎了口氣,走到萍兒身旁坐下,道:“我原本以爲,我背負的隻是與萍兒受到的屈辱,但現在看來,我背負的,竟是一身血海深仇,血仇,隻有血才能洗淨!”
季泊等人對視一眼,突然全部半跪在地,道:“我等願爲少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萍兒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們,這會她突然注意到角落裏的那個人,她走過去,輕輕撫摸着這人的後背,道:“小貓,不怕…”
原本蹲坐在地上的人,擡頭來,一張恐怖的臉暴露在萍兒面前。
萍兒隻是傻傻的笑,并不懼怕。
那人則呆呆的看着萍兒,嘴裏也不再念叨,眼角更是流出眼淚。
布霖見此,收回目光,對季泊等人道:“都起來說話。”
季泊等人這才站起身來。
布霖道:“季泊叔,你今天告訴我這些,是不是已經有所計劃?”
季泊道:“北境領主龐家已經與張合定下親事,于明年成婚,此事一成,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
孔武拿出兩樣東西交給布霖,一個狼頭玉符,一卷密信。
布霖打開密信,看完當中内容後,一言不發。
這密信就是張夫人一直在尋找密令,由老城主所寫,交由狼魂保管,其中的内容是萍兒繼承費城城主之位。
季泊道:“張二夫人現在所依仗的是大将軍李楊和王家,隻要鏟除他們,便可奪回費城。”
布霖問道:“李楊和王家有多強?”
季泊道:“李楊掌管費城五萬守衛軍,本人槍法已經達到人傑天命【爐火純青】之境,是當今費城第一高手。王家根深蒂固,與國都戰神府有所聯系,其現任家主王源的劍法也已達到【爐火純青】之境。”
大唐國都戰神府由頂尖武者組成,是守護大唐的中流砥柱。其地位,直逼皇家。
布霖又問:“那我們呢?”
季泊道:“狼魂成員數量是一千名,分布于費城主城和周邊村莊,平時都以另外一個身份生活,知道他們真實身份的,隻有昔日的主公、城主大人和我。”
布霖看向旁邊那個狼頭玉符,問:“這個是召集狼魂的兵符?”
季泊道:“是。”
布霖頓了頓,道:“你想怎麽鏟除李楊和王家?”
季泊道:“李楊隻是一介匹夫,隻需直接誅殺即可,至于王家,則需誘之以利,讓它離開張二夫人的陣營就行。如果它不答應,就讓它與周家和林家自相殘殺,分散它的注意力。”
布霖摸着手中的狼頭玉符,道:“李楊,就交給我吧。”
季泊和孔曲幾人都是一愣,看着布霖。
在他們眼中,布霖現在隻是個會輕功的小武者,又如何能與李楊抗衡。
季泊道:“李楊手中的破雲槍,即使是我,也沒有赢的信心,還望少主慎重。”
他以爲此時的布霖被仇恨沖昏了頭,才會說大話。
布霖卻是道:“如果我說曹蠻是我殺的,你們是不是就不會再勸我了?”
衆人驚愕的看着布霖。
布霖又道:“曹蠻的黃金我都埋在山寨裏了,等風頭過了,你們找人将那些黃金運過來。想必,接下來要執行的計劃裏,需要用到這些錢。”
季泊道:“少主,此事關系重大,開不得玩笑。”
季泊的話剛說完,布霖卻伸手朝他抓過來。
他的手并不快,也沒有任何力度,卻讓季泊的眼睛大放光芒。
就在布霖的手要抓到季泊的衣領時,他又收了回去。
季泊當即躬身道:“屬下明白了。”
布霖道:“還有,明天我和萍兒離開孔家村,回費城去。”
孔曲道:“少主不可,若是你現在回費城,實在是太危險了。”
他現在也不再稱呼布霖爲賢侄。
布霖道:“張二夫人今天已經安排殺手過來刺殺我,雖然被季泊叔所殺,想必接下來會有更多的殺手前來。我呆在這裏,不僅危險,反而會讓你們暴露。但若是進了城,那張二夫人要殺我,可能會三思而行!”
季泊道:“沒錯,若是少主進了城,要殺他卻沒有這裏方便了。”
安靜的村長開口道:“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同樣少主的計策。”
孔曲見此,也不再多言。
孔武站在父親身後,沒有參與讨論的意思。
布霖起身,将狼頭玉符和密令交還給季泊,道:“狼魂的事情還是由季泊叔來處理。”
季泊想拒絕,布霖卻沒有給他拒絕的時間。
布霖帶着萍兒走出家門,看着這座甯靜的山村,歎息道:“别了,善良的人們。”
季泊看着布霖離去的背影,道:“我們之前都做錯了。”
村長幾人都不解的看向他。
季泊道:“任何人,都有爬出卑微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