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遺書從布霖手中滑落,淚水灑落,“爲什麽,萍兒,你爲什麽要這麽傻…”
萍兒的閨蜜眼圈通紅,悲傷的看着布霖,這份遺書是萍兒的父母托她送過來的。
布霖與萍兒是戀人,原本打算今年步入婚姻殿堂,但萍兒父母卻死活不同意她嫁給布霖,隻因他條件差,還把萍兒關在家中,斷絕她與外界的聯系。
未想到,這一舉動釀成人間悲劇,萍兒服安眠藥自殺。
等送到醫院時,已經搶救無效!
“她在哪裏!她在哪裏,我要見她,要見她啊!”
布霖面無血色,臉色蒼白,語無倫次的詢問萍兒閨蜜。
旁邊的路人紛紛投來奇怪的目光…
“她在市醫院,太…”那兩個字,萍兒閨蜜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啊…”野獸般的咆哮聲從布霖喉嚨中沖出,刺破喧嚷的夜色,他發瘋似的跑向馬路對面。
“你怎麽這麽傻,怎麽這麽傻,爲了我這個懦夫送了自己的性命。如果我堅決點,勇敢點,又怎麽會讓你如此…來世,叫我來世去哪裏尋你!”
“砰”正跑到馬路中間的布霖被闖紅燈的小車直接撞飛。
“我怎麽在空中,好困,好想睡覺…”
“萍兒,等我…”
……
“萍兒!”布霖猛的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痛,痛…”
布霖摸着腦袋,無數記憶碎片和畫面在腦海中翻滾,碰撞交織在一起。
“布霖?天命大陸?天生廢柴?”
“發生了什麽事?”
許久,布霖才将腦海中的記憶消化,最後意識到,自己應該是穿越了。變成了天命大陸上的落魄公子,一個注定的廢柴。
而且,這個廢柴公子也叫布霖,連長相都是一樣,隻是更年輕些,才十八歲。
“小貓,小貓…”嬉笑聲從外面傳來,一個蓬頭垢面,穿着破爛的女人走進來,約莫十七八歲,她手裏端着一盆熱水。
“懶貓,嘿嘿…”女人看到布霖醒來,笑的更加開心,将熱水放在床邊,取下床頭挂着的灰色毛巾,擦拭布霖的手掌,力道輕柔。
“傻妞?”看見這個女人,有關于她的記憶也慢慢浮現。
女人也叫萍兒,與布霖是青梅竹馬,現在更是他的老婆。她原本并不傻,布霖原本也并不落魄…
兩人所在的地方是大唐帝國北郡邊境的費城,城主正是萍兒的父親張邵,原守将則是布霖的父親布呂。
加上布霖和萍兒的婚事,兩家本應是親上加親,熟料,天有不測風雲。
十年前,妖獸襲擊費城,布呂戰死,其妻和城主夫人被妖獸殺害,城主張邵也身負重傷,直到兩年前病逝。
張邵有兩位夫人,除了萍兒母親外,還有一位二夫人。這二夫人心機非常深,張邵再世時,她是個溫柔善良,通情達理之人。
等到張邵死後,原形畢露。先是逐步掌控費城,接着将張紹收養在府上的布霖趕出張府,後又爲攀上北郡領主龐家,逼萍兒嫁給龐家的某位浪蕩貴公子。
萍兒反抗未果後,選擇上吊自殺,雖然被人及時救下,卻變成了傻妞,成天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張二夫人見此,就找人把萍兒送進布霖的茅屋,從此不聞不問。
說也奇怪,傻呆的的萍兒見了布霖後,就喜笑顔開,還稱呼他爲小貓,整天跟在他後面。
“小貓,餓…”她餓了會告訴他。
“小貓,尿…”她想上廁所也會告訴他。
再說布霖,身爲武将之子,卻是從未見過的【天生廢柴】之命,懷有此命之人,不論從事何種行業,注定學無所成,更别說學習主宰大陸命運的文略和武功。
也因此,布霖在費城被人稱爲廢柴,失去父親和城主的庇護,被趕出張府後,隻能每天編草鞋賣,但因爲廢柴之命,一天也編不出幾雙草鞋,即使編出來了,也是很醜很難看的草鞋,難以賣出去。
最初,還有一些布呂的昔日袍澤每個月救助這位廢柴公子,但時間久了,來的人也越來越少。
加上多了個人吃飯,每天就變成了食不果腹的日子…
“小貓,餓…”萍兒放下毛巾,翹着嘴巴,可憐巴巴,眼淚汪汪的盯着床上的布霖。
看着眼前滿臉污漬的女人,回想起腦袋中的記憶,不由得眼睛一紅,伸手抱住她,輕輕的說:“再世爲夫妻,萍兒,是你嗎?我已經失去一次,絕不會再失去。”
“小貓…癢。”萍兒不安的扭動着身子。
布霖松開手,看着萍兒,伸手想要拿開她頭發上的一根雜草。
萍兒卻眼中閃過一絲恐懼,躲開他的手,轉身跑出房門。
布霖的手停在半空,許久才收回來,因爲他腦海中又浮現出一段記憶,這記憶令他的心緊緊揪在一起。
原來那布霖,在他穿越過來之前,做了一件非常傻的事情。
布霖與萍兒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感情非常深厚,即使布霖是廢柴之命,萍兒也不離不棄,鼓勵他,支持他。
當布霖被張二夫人趕出城主府後,兩人之間的聯系也未斷過,因爲張邵臨死前決定了兩人的婚事。全費城人都知道,布霖也心存一絲期盼。
但未想到,張二夫人卻敢違背城主的遺命,硬是将萍兒許配給龐家。
至此,布霖心死,斷絕了與萍兒的聯系。
沒想到,不久後,城主府的人又将萍兒送到布霖家中,這令他喜出望外。可結果卻更加殘酷,萍兒傻了,癡了,每天隻會叫他小貓。
每天看着心愛的女人和傻子一樣嬉笑,加上生活上的潦倒,布霖終于做出了一個可怕的決定。
勒死萍兒,然後自殺…
不過,實施途中出了點小意外,萍兒掙紮的時候,撞倒茅屋柱子,導緻房梁倒塌,砸在布霖的腦袋上。
“他應該已經死了吧。”擁有兩世記憶的布霖走下床,環視四周。
茅屋由茅草和木頭修建,風大時,會從漏洞中鑽進來,發出“嗚嗚”聲響。屋中唯一的家具就是木闆床,床上墊子是雜草,雜草上放着一塊破布,布上飄浮着一股異味。
這是個無比簡陋,隻有乞丐才願意居住的地方。
“小貓…”跑掉的萍兒又鑽回來,雙手中捧着幾個饅頭,“餓…”
“我不餓,你吃吧。”布霖柔笑道,卻沒有再向萍兒伸出手,因爲他看見她的目光仍隐藏些許恐懼。
想必是布霖先前的瘋狂舉動吓到她了,可她,依舊不離不棄啊!
布霖不知道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命運,也不知道是否有轉世,但他現在能夠确定的是,眼前這個女人,任何人都别想再欺負她!
“小貓,餓…”萍兒将饅頭捧到布霖身前,翹着嘴。
“咕噜…”
布霖的肚子發出抗議。
“嘿嘿…”萍兒聽見聲音,傻笑。
布霖尴尬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拿過一個饅頭,放進嘴裏啃了一口,苦澀又硬邦邦的,每一口都似咬在心口。
“好吃,你也吃啊。”
萍兒隻是傻傻的笑了笑,走到床邊坐下,一邊晃着腿,一邊啃着饅頭,一臉滿足。
她的笑容越是無憂無慮,他的心裏就越難受。
布霖坐在她身邊,看着她的側臉,因爲太多污漬,看不清楚她具體容貌,但看着她的嘴眼,布霖心裏突然跳了一下。
“難道…”
布霖竭力制止内心的沖動,瞟見旁邊盆中的熱水,當即潤濕毛巾,走到萍兒面前。
“萍兒,先别吃了,來,洗把臉。”
萍兒放下饅頭,擡起臉,不解的看着布霖。
布霖手持毛巾,慢慢貼近萍兒的臉,當她眼中出現不安時,立即溫柔的笑道:“洗臉,然後萍兒就美美哒了…”
看見布霖的笑容,萍兒眼中的不安慢慢退卻。
輕輕地,溫柔的幫萍兒擦拭後,布霖收回毛巾,低頭看着她。
“萍兒…”
毛巾無聲的跌落在地上,淚珠從布霖眼角滴落,他雙手緊握,有驚喜,有憤怒,有不甘。
眼前的萍兒,與前世自殺的萍兒居然一模一樣。這是老天對他的恩賜,還是玩笑?
“好了,萍兒,可以吃饅頭了。”布霖轉過身,平複自己的心緒,偷偷抹掉眼淚。“老天爺,你怎可如此無情!既然如此,要你何用!”
“小貓,不怕…”萍兒站在後面,輕輕撫摸着布霖的背。
布霖突然轉過身,露出鬼臉。
“嘿嘿…”逗的萍兒嬉笑不已,笑的布霖心都碎了。
“砰砰…”石頭砸在茅屋上的聲音響起。
“傻妞,廢柴,天生一對。傻妞,廢柴,天生一對。”
小孩子的嬉笑聲從外面傳來,更多的石頭飛向茅屋。
“哼…”萍兒氣的連連跺腳,作勢欲沖出去。
布霖拉住她,将她按坐在床頭,安慰道:“不氣,不氣,我去教訓他們。”說完,走出茅屋。
屋外,門口不遠處的柏樹下,幾個小屁孩正在撿石頭,準備下一輪投擲。
布霖朝他們走過去。
“廢柴出來了,廢柴出來了。”小孩大叫着,卻不怕,反而将手中的石頭扔向布霖。
“咻”其中一個石子準确的朝着布霖飛過來。
布霖也能清楚看見那顆石子,隻需頭往旁邊偏一下,就能躲開那顆石子,可是等到石子飛過來,他準備歪頭躲過去時,體内天生廢柴之命異動,竟令他反應慢了一拍。
石子擦着他的額頭飛過去,鮮血從被割開的傷口處流出。
“啊哈哈,打中了,我打中廢柴了。”一個小孩高興的手舞足蹈。
布霖愣在原地,感受着體内那個【天生廢柴】之命。
天命大陸地域遼闊,國家衆多,人口基數龐大。
每個人出生時,達到一定年齡都會擁有自己的天命,人們可以根據自己的天命選擇今後的道路。
亦或者逆天改命,但成功的幾率渺茫——
天命分爲封神、聖王、人傑、庸才、凡夫五個等階,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被之爲詭命的天命,此種天命反複無常,是常人無法揣摩的命數。
每種天命都有自己特殊的屬性,它以古老字體的形式依附于人的身體之中,而且顔色也不一樣。
封神是彩色,聖王是金色,人傑是銀色,庸才是淡黃色,凡夫是白色。
而布霖的【天生廢柴】則是黑色,極其罕見,不在五等之列,被稱之爲下等。擁有此種天命的人,百無一用…
“這就是天命,居然會改變人的行動力。好你個老天,你以爲如此,我就會屈服嗎?”
布霖以手遮面,再挨了幾個石頭後,走到幾個小孩面前。
“你們幾個給我聽好,以後要是再讓我發現來這裏扔石頭砸我的家,或者砸我和萍兒,我就把你們都挂在柏樹上。”
布霖聲音洪亮,語氣嚴厲,态度堅決,這與之前那個布霖的懦弱判若兩人,以至于剛才還嬉笑的幾個小孩變得鴉雀無聲,呆呆的看着他。
“聽到沒有!?”布霖吼道。
“聽到,聽到了…”幾個小孩身體吓得一個哆嗦,筆直的站着,一動不敢動。
“那就都回家去。”
“哦…”小孩們腳步飛快的走開。
布霖歎了口氣,坐在柏樹下,看着遠處的茅屋。茅屋門口,萍兒駐足而望,兩人就這麽遠遠的看着。
距離太遠,布霖不知道她此刻是什麽表情,是什麽眼神,腦海中又在想些什麽,但他知道自己心裏再想什麽。
“我發誓,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身邊,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不管是誰,都不行!”
布霖擡頭望向天空,已是近黃昏,绯紅的霞雲布滿天空。
“先定個小目标,讓她每餐吃飽,而且不能是那些又苦又硬的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