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她已經不再是純粹的貝爾納黛,而是一種類似于信息統合體的東西,雖然看起來像是一個人,但本質上其實是神話生物形态。
而且還是那種混合型的神話生物。
這種狀态下,哪怕是尋常天使看到,都會受到相當的污染,而作爲施術者本人,貝爾納黛也承受着相當的精神負擔,充沛的人性不斷以感性制衡着各種恐怖而扭曲的念頭,同時還有斯諾不斷從内部使用“腐化”影響她的情緒,讓她保持着一個相對“感性”的狀态,踏入了那半坍塌的宮殿之中。
她并沒有從大殿仿佛被劇烈的爆炸掀飛的屋頂走入,而是謹慎的潛入水中,找到那早已被海水所浸沒的正門。
這片虛幻海域的海水中有着微量的神血成分,哪怕是這種仍舊呈現出湛藍色澤的區域,也仍舊存在着絲絲縷縷的污染,但相比于這水中早已明确的污染,貝爾納黛的靈性直覺告訴她,從房頂進入的結果恐怕會更加難以承受。
沉入水下的大殿門扉帶有些許巨人王庭的風格,但卻并沒有那般巨大,雖然對于人類來說仍舊顯得有些巨大,但對于真正的巨人而言,又有些逼仄了。
一呼一吸的低喘聲從那正門之後傳出,貝爾納黛維持着包裹身體的氣泡,邁向了正門,隻是,這連門闆都沒有的門框後,那可以清晰看到的,本應同樣被海水所淹沒的空間卻并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幹爽的空間。
回頭望去,大門就在身後,沒有海水,并不破敗,甚至還能看到一縷昏黃的光澤。
“這是……”
“遠古太陽神臨死前幻夢的一部分。”斯諾的聲音在貝爾納黛的思維中流淌,通過這被昏黃光芒照射的通道,前方卻是一種詭異的靜谧。
沒有想象中受到污染的怪物,也沒有各種離奇的現象,甚至連神力之類的東西都沒有絲毫痕迹,這裏就好像隻是一座普通的建築内部一般。
但正是這種普通,讓貝爾納黛不敢有絲毫的放松。
因爲她明白,這很可能意味着,這裏連那些虛幻的怪物都無法存在。
穿過并不算長的回廊,空曠的大殿出現在視野之中,在大殿的正中央,是一張古老的石制長桌,周圍那充滿古拙感的石質座椅或安穩擺放,或随意傾倒,或崩碎瓦解,似乎發生了什麽聚變,而在應當是最上首的位置,卻并非座椅,而是一個古怪的平台,或者說,祭台。
擡起頭,可以看到房頂上有精緻的浮雕壁畫,但細膩的雕刻卻不知道爲什麽變得扭曲,混亂,甚至難以分辨,哪怕知道這應該是一副有着特定含義的作品,但理智卻抗拒着去解析它的内容。
不,不是抗拒,而是它本就代表了“拒絕”。
“小心,這幅畫可能是遠古太陽神死亡時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他極緻的抗拒情緒糅合了視野中的一切,化作了這個大殿。”斯諾的話語中帶着某種惆怅的意味,透過隐者嘉德麗雅,對第三紀末發生的事情有了一定認識的貝爾納黛立刻移開了視線。
隻是,不知道是這個移開視線的動作觸發了什麽機制,又或者本身踏入大殿超過一定時間就會受到影響,整個宮殿内的場景,都開始變得扭曲起來。
那并非是被人爲的壓縮、扭轉,而是一種好像普通人原地旋轉幾十圈後的視野一般,開始變得無序、混亂,難以認知。
同時,那本來因爲踏入大殿而平息的喘息聲,再次在耳邊回蕩。
貝爾納黛的身上幾乎是同時浮現出了一片光澤,與此同時,她的狀态變得虛幻而難以把握,神話魔法,【皇帝的新衣】,将自己化作不存在之物,從而規避危險。
隻是在那扭曲蔓延到身上的時候,貝爾納黛忽然感受到了一種極緻的恐懼感,那是一種仿佛自己真的即将消失的,源自靈魂本能的大恐怖,她本能地想要解除自己身上的童話魔法,但資深非凡者的意志強行阻止了她的行爲,因爲她已經意識到,這種令她産生恐懼感的力量,同時也強化了“皇帝的新衣”。
“這是什麽?”貝爾納黛的念頭閃過,斯諾的聲音也幾乎同時的給予了回複——
“存在消除,或者叫無用之用,簡單來說,就是我之所以存在是因爲我能夠觀測到我自己,也就是所謂的我思故我在,但當我不再對自己進行觀測的時候,那麽我們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原來如此,也許這就是‘皇帝的新衣’這個童話魔法的真正源頭?”貝爾納黛心中生出幾分恍然,斯諾卻很想告訴她并不是,隻是兩人都明白現在不是探究這方面問題的時候,隻是幾個念頭的功夫,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這如同陷入強烈暈眩中的人畫的抽象畫一般的空間上。
貝爾納黛嘗試着想要從空間袋中取出一件物品用于實驗,但卻毫無意外的失敗了,這讓她認識到,這片空間内,似乎無法連通星界或者靈界(學徒途徑的儲物類神奇物品本質是在星界或者靈界設置/開辟/錨定一片獨立的空間,所以無法連通星界、靈界的話,就無法使用)。
“或許不是無法連接,而是根本沒有。”斯諾試着用卡爾之龍的能力來解析這種“現象”,但卻什麽都看不出來,就仿佛這個世界本該如此,而處于這片世界中的他們反倒是異常。
貝爾納黛輕抿嘴唇,一縷信息從她的身上逸散出來,但就在它脫離“皇帝的新衣”覆蓋範圍的那一瞬間,信息的架構從底層規則上被扭曲,原本難以理解的光帶直接化作了扭曲的,散發着腐朽氣息的詭異肉塊。
早已做好了準備的貝爾納黛立刻切斷了信息的聯系,但仍舊有污染順勢鑽了回來,就在貝爾納黛打算立刻将相關信息抹除的時候,斯諾的聲音卻随之響起:
“别急,讓我來。”
說着,斯諾的靈性開始在貝爾納黛的身體中流淌,将那一縷畸變的信息包裹起來,随即,在某種讓貝爾納黛難以忍受的恐慌中,她的身體變成了與周圍那扭曲環境一般無二的扭曲姿态。
“你做了什麽?”貝爾納黛差異與自身外表的變化與本質的不變,很難理解這種狀态究竟是如何産生,而斯諾有些走音、發顫的聲音卻在她的耳畔響起:
“我隻是以那段被污染的信息爲藍本,稍微做了一個自己被污染的夢罷了,你動作快點,我撐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