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裏的人每個人都帶着面具,每個人帶着的面具都不相同。
這個地方竟然通向了小鎮的郊外,可葉小七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在一個本就奇怪的地方,若是還對發生的事情奇怪,這個人本身自己就是一個怪人。
鐵鷹是個捕快,他不但能抓到偷東西的賊,也能找到别人找不到的東西。
在快到燃着篝火的地方時,鐵鷹停住了腳步。
他交給葉小七的面具是一張馬的臉,這讓葉小七有點生氣。
繃着臉,葉小七道:“我想當一隻老虎。”
鐵鷹不以爲然地道:“就是不用帶着面具,你的一張的臉就像一張馬臉。”
于是葉小七别無選擇,隻能苦笑道:“這倒是一句大實話。”
鐵鷹道:“今晚會有一個人拿着一根竹笛,你必須留意這個人。”
聲音落下,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群中,葉小七連他的面具都沒有看到。
篝火點燃在一片大樹林的旁邊,這裏有着很大一塊空地。
樹林的高處挂滿了大紅燈籠,把這裏照得亮亮堂堂。
四周還紮起了很多牧人用的帳篷,也擺着很多的小桌子。
所有的目标在一座很大的帳篷前,這裏聚集着很多看不到臉面的人。
雖然每個人的臉上帶着面具,可總是有人說着話。
在來回走動的人流中,葉小七聽到了很多事。
有人道:“今晚九姑娘會來。”
也有人道:“也許姥姥也會來。”
還有人道:“聽說五姑娘找來了葉小七,這個人可得小心一點。”
順着聲音的方向,葉小七看到這是一個男人,這個人帶着個豹子頭的面具,他的身材很魁梧。
幾乎沒有發現來到的人帶着兵器,也沒有看到跟自己一樣面具的人。
葉小七感到有點晦氣,他很想找到鐵鷹,那怕是一張牛頭的面具,他現在心中也非常願意。
當然他的心意達到了,他真看到了一個帶着牛頭面具的人,她的身材不是很高,不像是一個男人,而且她還穿着紅色的衣服。
葉小七頓時樂了。
忽然牛頭面具的人向着他招了招手。
于是葉小七走了過去。
穿過人群,站在了她的身邊,葉小七道:“你應該換一件衣服,這樣有點神秘感。”
牛頭面具的人開口說話了道:“即便是脫光了衣服出來,你也認得出來,我有何必要那麽麻煩自己?”
果然是紅雲姑娘。
葉小七‘呵呵呵’一笑,道:“那可不一定,有着區别。”
紅雲姑娘道:“什麽區别?”
葉小七把嘴放到了她的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隻看到紅雲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腳,轉身向着遠處走去。
大帳篷前的篝火燃燒的很旺盛,來來去去的人也很多。
有的人獨自坐在小桌子旁喝着酒,有的聚集在一起說着話。
也有人在篝火前唱着歌謠,唯獨沒有人進出着大帳篷。
葉小七知道紅雲姑娘會在遠處等着自己,他裝作無意,在篝火旁溜達了一會,才向着紅雲剛才離開的方向走去。
月亮很亮。
在月亮下去找一個身穿紅色衣服的女孩子,要比捉一隻田雞當然容易的多。
郊外的樹林子很大,月色透過樹枝灑在了地上。
一棵大樹下,站着紅雲姑娘,她的臉上依舊帶着牛頭面具。
輕輕走到了她身後的不遠處,葉小七停住了腳步。
他還是第一次在月色去欣賞這種背影的美,他的心有點陶醉。
可他卻聽到了一聲歎息,長長的一聲歎息。
紅雲姑娘沒有轉身,道:“你爲什麽要來到這裏?這裏是不屬于你的世界。”
葉小七道:“其實我也不想來,帶我來到這裏的是一輛馬車。”
紅雲姑娘道:“是一輛沒有車廂的平闆馬車?”
葉小七道:“是。”
紅雲姑娘又歎息了一聲道:“看來姥姥确實選擇了你。”
葉小七第三次聽到‘姥姥’這個人,似乎這個人是這裏的真正主人,而不是傳說中的九姑娘。
紅雲姑娘又道:“你可見到過九姑娘?”
葉小七搖搖頭,道:“沒有。”
紅雲姑娘道:“我是二姑娘,在這裏管着一些雜事,五姑娘負責迎接來到的客人,所以這裏的人都認識我們。”
葉小七道:“三姑娘呢?”
沉默了片刻,紅雲姑娘道:“她們住在一個小院裏,偶爾才遇到相識,其他的人我們之間并不相識。”
葉小七心中一怔,她們之間也有着秘密?
紅雲姑娘道:“每次篝火晚會時,每個人都帶着面具,大家對我很熟悉,自然也沒有必要特意僞裝,今天。。。。”
葉小七道:“今天怎麽了?”
紅雲姑娘突然轉過了身,道:“今天是我們要相見的日子,你難道沒有發現自己的面具非常特殊?”
未等葉小七說話,她接着又道:“隻有地獄中有着牛頭馬面,,他們是鬼的象征。”
活人爲什麽要裝成鬼?葉小七忽然明白了鐵鷹爲什麽給自己面具的目的。
這是最好分辨一個人的标志。
果然紅雲姑娘又道:“每次聚會完畢,都會有着人死去,我習慣了送他們走,我也是一個鬼。”
葉小七道:“死去的都是帶着馬面的人?”
紅雲姑娘點了點頭。
她的聲音有點變得更咽,道:“你是今晚被殺的目标,雖然你沒有感覺到危險,但這是很多年來的一個事實。”
葉小七歎息了一聲,道:“她們把我接到這裏,難道就是爲了想殺掉我?”
雖然歎息着,可葉小七心中還是不明白,天上人間的主人爲什麽要這麽做?
紅雲姑娘道:“因爲你在小鎮出現的日子不是個好時候,恰好她們認爲你會阻止。。。。”
她忽然停住不說話了,她的呼吸開始加重。
葉小七聽到身後發出了一種聲音,這個聲音很輕。
能讓紅雲姑娘突然閉上嘴不說的原因,肯定是自己身後傳來的這個聲音。
若非是殺人的專家,誰會有着如此靈敏的身法。
悄無聲息,在黑夜中慢慢走近一個人的身後。
葉小七并沒有驚慌,他反而變得非常淡定,仿佛他已猜出這個人不會在自己的背後動手。
人已止住了腳步,說話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男人似乎是對着紅雲姑娘在說,言道:“今晚你的話很多?”
紅雲姑娘既沒有動,也沒有回答。
男人又道:“就因爲他是葉小七?”
葉小七看到紅雲姑娘點了點頭。
沉靜了片刻,紅雲姑娘道:“你爲什麽不從背後動手殺他?”
男人道:“正因他是葉小七,他現在還能活着站在這裏。”
葉小七道:“你不是來殺我的?”
男人道:“錯了。”
葉小七道:“爲什麽錯了?”
男人道:“因爲我也是一個真正男人,就如江湖中傳說的你。”
葉小七慢慢轉過了身子,他明白這句話。
一個真正的男人,不會去背後襲擊一個人,無論生死,他都會選擇正面面對。
他看到了一個帶着豹子頭面具的人,這個人的手裏拿着一把劍,但他的劍并沒有出鞘。
男人站在一棵樹下,站在月光灑下的地方,就如一尊石像,冰冷的石像。
這是在篝火大帳篷前看到的男人,那時這個人的手中還沒有劍。
但是這個人認識紅雲姑娘。
而紅雲姑娘帶着面具,葉小七看不到她的神色,也看不到她的臉上帶着的驚詫。
葉小七沒有說話。
在這種時候,任何一句話都是廢話,也不值得去解釋。
若是讓這個人活着離開,葉小七清楚,紅雲姑娘今晚送走的死人,必然是她自己。
但他不願殺人,殺人終究是一件非常痛苦的選擇。
男人忽然道:“聽說你有一把飛刀?”
葉小七道:“是。”
男人道:“可跟昔日的小李飛刀相比上下?”
葉小七道:“李探花的飛刀無人可比。”
男人道:“若是你的手中沒有飛刀,你現在隻是一個死人,我隻是想親眼看看我的劍快,還是你的飛刀快。”
快是一種感覺,快是死亡時的一種體驗。
豹子頭的面具從男人的臉上取了下來,他挂在了樹枝上。
這是一個中年的男人,他的臉上沒有笑容。
紅雲姑娘卻發出聲音,驚聲道:“王掌櫃?”
王掌櫃冷笑了一聲道:“應該是‘追雲劍’王濤,你對我的了解還不是很多。”
葉小七卻歎息道:“我知道,昔日百花宮中有着兩位左右護法,其中一位就是這個名字,這個人在江湖中已消失了很多年。”
紅雲姑娘道:“原來他在這裏做了胭脂鋪的掌櫃。”
王濤冷笑了一聲,對着紅雲道:“你在告訴他我在這裏的身份。”
紅雲姑娘沒有再去說話。
王濤的眼睛落在了葉小七的身上,道:“果然是葉小七,我知道從你來到這裏那一刻開始,我就再也瞞不住自己的身份。”
葉小七冷笑了一聲,道:“所以你選擇了跟蹤我,在這裏殺了我們。”
王濤冷冷道:“聰明人就不該活着。”
劍瞬間已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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