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摯,你可不許放逐太甲!”莘王女還是惦記着自己的這個唯一的孫子,大商的天子太甲。
“王女,你不覺得大王如今像極了一個人?”
“像誰?”莘王女心中一動。
“大夏的一位王。”伊摯依舊閉着眼睛享受着陽光,怕睜開眼睛,這一切美好的感覺會消失。
“你說履癸?”
王女從伊摯身上擡起頭來,一頭秀發垂到伊摯身上。
伊摯享受着這種頭發在臉上輕輕流動的感覺,幾根頭發絲跑到了伊摯的鼻孔中,突然想打噴嚏。
“履癸之才華~阿嚏~百年難有!”
“格格~阿嚏百年難有~”莘王女忍不住笑了起來。
“如今你我還在,等到我們都老了~大王和大商會走向何方~”伊摯一個噴嚏過後,不由得從昨夜的美夢中醒了過來。
“你說的是太康!”
莘王女突然知道伊摯說的是誰了。
“大商不能重蹈大夏的覆轍,大商不一定能有少康,大商卻可能成爲第二個後羿和寒浞。”伊摯的語氣很沉重。
莘王女沉默了。
次日大朝,朝内一片肅靜,群臣知道今天一定有大事發生。
伊摯緩步沿着台階走到王座旁,目光掃視着群臣,深吸了一口氣,朝堂内瞬間如同結了冰。
“嗣王自作聰明,颠覆先王典刑。夫天下非一家之有也,惟有道者理之。今天子治理天下非所宜,理合放之。”
群臣心裏都咯噔了一下,伊摯的權利太大了,竟然都能把大王給放了。
伊摯等群臣安靜下來繼續說。
“嗣王如此放縱生性就是不義。
伊摯受高祖成湯所托,不能輕視不順教導的人。
要在桐營造宮室,使他親近先王的教訓,莫讓他終身迷誤。
嗣王去桐宮,處在憂傷的環境,能夠成就誠信的美德。”
通往西亳的大路上。
數十輛大車組成的車隊浩浩蕩蕩通向西亳,周圍是身手矯健的衛士,身上帶着弓箭,馬背上透着各種獵物,沿途村莊的小孩都躲在門後,樹後面偷偷的看着。
太甲四處巡狩了幾個月,終于回西亳了。
西亳城外早早等候了龐大的人群,太甲心中得意,“看來朕的臣子想念他們的王了,都出城來迎接了!”
爲首的是伊摯和慶輔,慶輔和伊摯來到太甲的車駕前。群臣都在後面遠遠的看着。
太甲感覺到氣氛不對勁,但不知道哪裏不對勁,反正他也不在乎。
“大王~”伊摯向太甲行禮。
“厚父~有勞遠迎~”太甲也向伊摯行禮。
伊摯沒接太甲的話,拿出一張羊皮卷軸輕輕展開,朗聲宣讀起來,伊摯常年練氣,其實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周圍的上千人都聽到了。
“商王太甲,茲乃不義。習與性成。
予弗狎于弗順。營于桐宮。密迩先王其訓。
無俾世迷。王徂桐宮。
居憂。克終允德。”
太甲聽得雲裏霧裏,滿臉疑惑隻好問伊摯。
“厚父,你剛才讀的是什麽?”
伊摯把奏折給太甲。
“大王,請看~”
太甲一把拿過羊皮卷,仔細來回看上面的意思。
“厚父,你來給朕講一下到底什麽意思?”
伊摯面色如水,對太甲叉手行禮,然後朗聲說道。
“嗣王所作所爲是不義。習慣同生性相結合,我不能輕視不順教導的人。大商在桐營造了宮室,使大王親近先王的教訓,以免讓大王終身迷誤!
嗣王去桐宮,處在憂傷的環境,才能成爲仁德的君主。”
“什麽,厚父,你要把朕放去桐宮!”太甲頓時跳了起來。
“大王,請!”慶輔的手下已經把太甲的馬車給包圍了,太甲周圍那些士兵大部分也是慶輔訓練出來的護衛,此時都看着太甲卻沒人敢上前。
“來人,你們都閃開,朕要回宮去見母妃!”太甲慌了。
“太甲,你還是去桐宮把!”這時候莘公主也走上前來。
群臣詫異,“莘老王妃爲什麽也同意放大王了?”
“厚父,你就不怕朕殺了你!”太甲突然彎弓搭箭,瞄準了伊摯。
一個女子疾步擋在了伊摯身前,一身玉石珠寶震蕩的叮叮當當,這渾身珠玉告訴大家這不是一個一般的女人,女子鼻梁筆挺,雙目如高山上的湖水幽深,面頰的皮膚如雪山上的雪冰冷潔白。
“大王,太甲我兒不要無理~”正是太甲的母親雪玉擋在太甲前面,“成湯高祖當年讓你們拜尹相爲厚父,又封尹相爲你們的師保,讓你們待尹相同高祖,尹相可以随時管教大王!”
“太甲,祖母的話你也不聽了!”莘王女也訓斥太甲。
“祖母!你們怎麽都聽厚父的,太甲到底做錯了什麽~”太甲一臉委屈。
“太甲,如果你不是祖母唯一的孫子,恐怕此刻你早已不是大商的王了!”莘王女說。
太甲看着周圍終于明白了,誰才真正擁有天下的權利。
在莘王女和雪玉面前,太甲終究還是心虛,不管多大,太甲在莘王女和雪玉面前,依舊是個孩子。
太甲無奈上了馬車,太甲來到桐宮安頓了行李,十數間空闊房屋甚是冷淡,哪裏如宮内豔鬧。出門閑遊不數步,便是天乙陵墓。
“啊~啊~”樹林間傳來烏鴉的叫聲,太甲的心情瞬間更低落了。四處禽鳥悲呼,林木蕭疏,哪裏還像宮苑裏紅綠笙歌的去處,太甲愈法凄涼起來。
“居憂。克終允德。朕在這閉門思過幾天就可以回去了。”太甲滿不在乎的住進桐宮,想着住幾天就回西亳了。
幾天之後太甲發現自己想錯了,桐宮大門緊閉,外面都是慶輔的人守衛者,沒有人來探望,更沒有人來接他回宮。
太甲已經在桐宮住了周年半載,懷恨的種子在心底發了芽,逐漸長大要刺穿太甲的胸膛。
如今伊摯代行王政,再也不用對任何人行禮了。仲虺不在了,太甲也被放逐到了桐宮,如今天下人隻知道有元聖不知道天子。
伊摯府中,明月皎皎,美人如玉。
兩人庭中賞月,女子白衣如雪,朦胧的月光下女子的面容越發的柔美。男子長身玉立,眉間氣宇帶着一種傲世天下。
“妺兒,如今的伊摯我是否成了你喜歡的樣子?”
“你知道窩喜歡你的才華,又不是你的權力!”女子舉起酒爵露出纖細的皓腕。
“但作爲男人,我必須勝過履癸,才能在你面前不自卑!”
“你是天下的元聖,爲什麽自卑!”
“你從出生就是有施的王女,後來是天下的元妃!伊摯從小就是一個失去父母的奴隸,後來不過是王女的陪嫁!遇到喜歡的人也隻有無可奈何!我要真正得到你,就隻有打敗履癸得到這天下!”
“你現在和履癸有什麽區别,你們說履癸是暴君,履癸要得到什麽就能光明正大的去争去搶,你們卻要玩弄這些計謀!”
伊摯笑而不語。
--子氏天乙說--
《史記-殷本紀》: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湯法,亂德,於是伊尹放之於桐宮。三年,伊尹攝行政當國,以朝諸侯。
《尚書太甲上》:
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諸桐。三年。複歸于亳。思庸。伊尹作太甲三篇。
惟嗣王不惠于阿衡。伊尹作書曰。
先王顧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祇。社稷宗廟。罔不祗肅。天監厥德。用集大命。撫綏萬方。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師。肆嗣王丕承基緒。惟尹躬先見于西邑夏。自周有終。相亦惟終。其後嗣王。罔克有終。相亦罔終。嗣王戒哉。祗爾厥辟。辟不辟。忝厥祖。王惟庸。罔念聞。
伊尹乃言曰。先王昧爽丕顯。坐以待旦。旁求俊彥。啓迪後人。無越厥命以自覆。慎乃儉德。惟懷永圖。若虞機張。往省括于度則釋。欽厥止。率乃祖攸行。惟朕以怿。萬世有辭。王未克變。
伊尹曰。茲乃不義。習與性成。予弗狎于弗順。營于桐宮。密迩先王其訓。無俾世迷。王徂桐宮。居憂。克終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