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毅來到白于山之後,将魏缭的戰略方針說與趙武靈王聽,趙雍得知他意圖集中兵力與秦軍再次會戰與河西少梁,加之意氣風發的趙武靈王在司馬錯這裏讨不到半點便宜,原本雄心萬丈意圖以泰山壓頂之勢南下直搗鹹陽的美夢也遙不可及。
趙雍連連在司馬錯這裏碰壁,無奈之下,對魏缭的決策也無從反駁。
一山不容二虎,一軍不容兩帥,魏缭的本事已經彰顯出來,加之聯軍之中有樂毅、廉頗、趙奢等趙國骨幹将領,趙雍也放心趙軍不會吃悶虧。
于是乎,趙武靈王把他手裏的十萬鐵騎交給了樂毅統領,他自己帶着千騎便順道複出巡雲中,回至邯鄲。
樂毅統帥十萬鐵騎一路從陰山南下,按照魏缭的命令,十萬鐵蹄不費吹灰之力便蕩平了龍門這個秦惠王稱王的地方,半月之後成功于聯軍主力會師于汾陰。
而與此同時,沒有了趙軍鐵騎虎視北境,鹹陽也由此得以解圍,騰出手來了司馬錯也第一時間把秦國的八萬鐵騎東調河西。
一時之間,河西之地的秦軍步騎人馬再聚二十萬衆,司馬錯坐鎮河西要塞,秦與三晉再次于河西之地劍拔弩張,大會戰恍如一觸即發。
……
再說趙主父出巡雲中,回至邯鄲。三晉伐秦初戰告捷,形勢更是一片大好,回到邯鄲後的趙雍頓時下诏,賜通百姓酒餔五日,邯鄲城内頓時一片喜慶。
這一日,趙國群臣雲集稱賀,趙主父與趙王何共朝,趙主父自己設便坐于旁,觀其行禮,趙王何雖高座王座但顯然很拘謹。
趙雍見趙何年幼,服衮冕南面爲王,而長子趙章魁然大丈夫,反而北面拜舞于下,兄屈與弟。再看面南而作的趙王何,雖年幼卻也日益坐大,越來越像個君王了,此情此景,快到五十歲的趙武靈王不知因何徒然生起了一陣失落感。
他看着面北俯首稱臣的長子趙章,不禁想起了他始終大度無私,即便被自己廢了太子位也一如既往的孝敬作風,趙雍開始後悔自己當時的一時沖動了,對兄屈于弟的趙章意甚憐之。
朝會一散,趙主父見公子勝在側,這位公子勝便是戰國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趙勝,此時趙主父将趙勝拉到身邊,私下說道:“愛卿可是看見安陽君(趙章),雖随班拜舞,可寡人還是看出來他有不甘之色。”
平原君一聽暗中一驚,以爲趙雍要治罪于這個前太子,這樣的想法剛剛冒出來,卻不料趙雍突然愧疚道:“寡人有負此子,将欲補之,寡人意欲将趙地爲二,以章爲代王,與趙相并,卿以爲如何?”
此話一出,平原君趙勝在内心翻起了滔天駭浪,連忙道:“我王昔日已誤矣,萬不可再而誤國,如今君臣之分早已定論,複生事端,臣恐有争變啊,我王三思!”
趙主父見平原君失态盡顯,連連勸谏,他卻不以爲意的道:“事權在我,有何慮哉?”
大權在握那也不能弄權啊,平原君在心裏如此應道,卻也閉嘴不言。趙雍回到宮中,王後吳娃看到他悶悶不樂,問道:“王上何故如此,今日朝中有何事?”
趙雍也不隐瞞,直言說道:“寡人見原太子章以兄朝弟,于理不順,遂欲立其爲代王。然平原君又言其不便,寡人至今躊躇而未決,甚是煩躁。”
武功赫赫,一代雄主趙武靈王竟是在身後之事盡犯混,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他說這番話還是對趙何之母,後者一聽面色一變,好在趙雍此刻煩悶,也沒有察覺到,吳娃連忙掩蓋住了。
趙雍意欲立趙章爲代王?這不是給自己的兒子趙何樹立大敵嗎?吳娃心急萬分,卻又不敢忤逆趙雍,左思右想頓時想到了一個點子,片刻之後便說道:“王上,昔晉穆侯生有二子,長子曰仇,弟曰成師,穆侯駕崩,子仇繼位,定都于翼,封其弟成師于曲沃,其後曲沃日益做大,遂盡滅仇之子孫,并吞其國。此王上所知當以史爲鑒啊,成師爲弟,尚能弑兄,況乎以兄而臨弟?王上若立章爲代王,我與何兒将來定成他人魚肉矣。”
話音一落,吳娃瞬即泣不成聲,淚如雨下。
趙主父被這番話警醒,心有愧與趙章但還是打消立其代王的心思。
可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趙雍這番話被一個過去在東宮服侍太子章的近侍聽到了,得知趙主父商議的事情,私下告訴了趙章。
這讓本就心有不服也已絕望認命了的前太子趙章再次燃起了野心,得知消息的趙章立刻召見田不禮,将此事原委說道一遍。
田不禮是趙雍派去輔佐安陽君趙章的,一聽此論他的野心也燃起來了,若是趙章繼大位,這趙國相位就是他田不禮的了,思量再三,田不禮義正言辭的道:“主公,在下以爲主父分王二子,事出公心也,奈何爲婦人所阻耳,王年幼,不谙人事。在下以爲乘機用計圖之,主父也無可奈何。”
趙章眼冒精光,重重的握住田不禮的雙肩而道:“此事惟君留意,你我共商大計,将來吾承大位,必與君富貴共之,莫敢相忘!”
人的欲望一旦開始,就如同高山滾石一樣再也停不下來。
野心漸起的趙章、田不禮二人如同陰暗中的蠍子等待着時機到來,終于在一個月後,所謂時機來了。
這一天,趙主父與趙王何同遊沙丘,安陽君趙章也一并同行,沙丘離宮乃是商王帝辛(纣王)所築,有離宮二所,趙主父和趙王何各居一宮,相隔五六裏地,而安陽君趙章的住處恰好在其中。
翌日,太陽初升清晨大霧蒙蒙,離宮二所之間的館内大量人馬動作頻頻,田不禮匆匆來到趙章屋舍,一見面便低聲說道:“主公,我已查明,主父此次出遊沙丘,帶的軍隊并不多,況我趙國大軍主力盡在西境與秦作戰。機會當在此時啊,在下有一計策,主公不若假傳主父命令召見幼王,主公一定到場,在下于暗中埋伏三百刀斧手,隻要幼王一到……”
說着,田不禮眼神一擰,雙目歹毒異常,舉起大手在胳膊前一劃,意思在明白過了,又接道:“木已成舟,事成定局,誰敢違背?”
趙章大喜:“此計甚妙也!”
沒多久,趙章便派心腹内侍僞裝成趙主父的使者前往趙王何的離宮傳召:主父突然病發,欲見王面,速往。
幼小的趙王何一聽趙主父發病,心中一着急連忙準備前去,卻不料被眼光毒辣的老相國肥義給攔住了,“我王且慢,主父一向無病,此事可疑。”
“我王勿躁!”肥義老相國将趙王何拉回王座之上安撫了一番,又道:“此事關重大,老臣先去一探究竟,若無事,我王則再入宮探望主父亦未遲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