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憑借三寸不爛之舌終于獲得了齊湣王的信任,田地也因此番意外獲得蘇秦的效忠而分外高興。這時,蘇秦忽然道:“禀我王,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何事但說無妨。”大爲高興的齊湣王哈哈一笑,毫不猶豫的說道。
“此來微臣攜燕王代臣轉告對薛公之敬意,本應在朝上轉呈,可細細想來還是覺得不說爲好。”蘇秦輕聲的說道。此話一出,齊湣王的笑容戛然而止,嘴角忍不住抽出了一下,忽然淡淡的說道:“燕王此話何意?難道就沒有對寡人之敬意?”
蘇秦頓時拱手道:“我王即位不久,而薛公卻早已名滿天下,更是權傾朝野。天下人都在說隻知齊國有孟嘗君田文而不知有齊王,說齊王就是薛公,薛公就是齊王,齊國君臣如同一人爾,故燕王對薛公之敬意便是對我王之敬意。”
“一派胡言!你當真這麽認爲?”齊湣王溫怒,目不轉睛的凝視着對方,其語氣和氛圍也變得頗爲怪異。
蘇秦頓時跪地行一大禮,方才說道:“微臣以爲,權臣當朝乃是亂國之先兆,齊有薛公把持朝政,微臣是怕我王之志恐未能施展,臣願爲我王謀,助我王成就不世之霸業。”
末了,便是匍匐跪地不語,額頭近乎貼着地闆,偏殿之内驟然間便寂靜了下來,齊湣王從王座之上走下,凝望着蘇秦又不停的在其跟前來回踱步而走,良久方才言道:“田文有不臣之心,寡人早就看出來了,隻是他做的滴水不漏,加之朝中多爲田文黨羽,寡人不好拿他罷了。”
“我王英明——!”匍匐在地的蘇秦頭也不擡的高呼道。見此一幕,齊湣王煞有其事的不言而笑,心中卻也自有打算,田文把持朝政一直是讓他頭疼又無奈的事情,但如今終于有打開局面的契機了,那便用蘇秦、蘇厲、甘茂等人平衡之。
田地自認爲此法絕妙,可卻不知掣肘了孟嘗君,确是給齊國帶來了亡滅之禍患。
……
與此同時,另一位即位不久的君王也在爲攬權親政而謀劃,便是秦國當今之主昭襄王。嬴稷親政多年,秦國的這些年卻發生了很多事,平定季君之亂後,嚴君樗裏疾兩年後病逝,接着便是甘茂被逼走離秦,秦武王托付輔佐新王嬴稷的左右丞相先後而去。
年幼的新王很快就被架空,秦國的大權便從此被嬴稷之母芈八子(秦宣太後)、華陽君芈戎以及穰侯魏冉這“三貴”所把持。
早年倒好,可随着時間一年又一年的過去,年輕的嬴稷也在漸漸長大,如今正直血氣方剛之齡,心有大志想要做秦國的一代明君雄主,可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不能獨斷秦國政務。
本來,就在衛峥大敗楚國而一路攻城拔寨,盡覽楚國疆土之時,秦昭襄王便想要秦國乘機南下瓜分楚國,奪其黔中、巫郡之地,此兩郡若爲秦土,南境屏障将會牢不可破,于秦有利。
然而,嬴稷雄心勃勃的去找宣太後而欲行此策之時,确是被駁回了,緻使秦國在衛楚大戰之際毫無作爲,全程冷眼旁觀,如今總算想明白了,楚國是自己的母親和兩個王舅的母國,所以才會被駁回。
秦,靜泉宮。
“姐姐,臣弟剛剛接到密報,王上是想要對楚國動手啊。”魏冉得知消息之後立刻來到了靜泉宮找芈八子彙報,此時在背後搞事自以爲外人不知的嬴稷确是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呈現在魏冉、芈八子的耳目之下,宣太後笑道:“王兒此舉,你怎麽看?”
“年輕人血氣方剛,雄心萬丈嘛。”魏冉笑道。
“少在我這裏耍心眼。”宣太後瞪他一眼,道。魏冉連忙補充道:“姐姐息怒,臣弟以爲,王上此舉怕是沖着臣弟和姐姐來的,欲以此舉而向姐姐表明王要親政,要獨斷秦國之政務。”
宣太後一聽瞬即領會了魏冉的言外之意,楚國可是他芈八子和魏冉的母國啊,想到一些事情,宣太後冷俊不禁的搖了搖了頭:“王上心有壯志是秦國之福,可終究是年輕了些,這仇都能記到母親身上來了,唉……”
“姐姐打算怎麽做?”魏冉心中一動,便問道。宣太後頓時瞥了他一眼,似有似無的說道:“你想要怎麽做?難道與王兒互生龃龉?稷兒始終是我的兒,他還年幼,心智不熟,就讓他去折騰一陣子吧,也好借此機會體會一下做一國之主絕非易事。而今戰國時局,列國皆爾虞我詐,争鬥不休,此次正好讓他看清楚這天下是多麽兇險。”
魏冉也是無奈的失笑道:“鲸吞黔中、巫郡的确可固我秦國南境,如今秦國之南境是一個苟延殘喘之楚,何懼之有?衛國才是我秦之大敵,當此局勢理應拉攏楚國,合衛國諸敵爲我友方能制衡三晉,取黔中、巫郡豈不是等同于徹底與楚決裂?王上隻看到近利,卻爲察覺遠患。”
“王上此番帶了多少兵馬?”宣太後不在磕叨,轉而問道。
“從藍田帶走了萬于人,由蒙骜、王龁統軍。”
“才萬餘人……那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去折騰吧。”
“臣弟明白。”
……
此時秦武關之地,秦昭襄王着蒙骜、王龁等武将從藍田大營領兵萬人南下武關。嬴稷自以爲做得隐秘,實際上早已經被魏冉等人看透了,而芈八子、魏冉等人以爲掌控了一切,卻也萬萬沒有想到嬴稷做了這件事差點給秦國帶來滅國之禍,這些都是後話了。
嬴稷做了兩手秘密準備,一手是從藍田大營帶了一萬人馬南下武關,這件事情魏冉早就知道,可另一件事情确是毫不知情,宣太後也不知道嬴稷要折騰什麽,隻是想到一萬人馬再怎麽折騰也不會翻出多大浪花,倒也沒有太在意。
昭襄王的另一手準備便是派遣了一路使者抵達長沙。
楚王宮内。
此時此刻,老楚王十萬火急的召集了芈原等臣子入宮議事,王座之上的席案上是一封秦昭王的親筆信,略雲:“始寡人與王約爲兄弟,兩國至歡。太子橫殺寡人之重臣,不謝罪而逃回,寡人誠不勝怒,使兵而侵君王之邊。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于齊。寡人與楚接壤疆界,又爲婚姻,相親已久。而今楚不歡,則無以令諸侯。寡人願與君王會于武關,當面訂約結盟,還王之侵地,複遂前好,共禦衛患,惟王許之。王如不從,是名絕寡人也,寡人不得已以兵戎相見。望君三思。”
武關,乃是秦國之南關(陝西省丹鳳縣的武關),秦楚疆界就在武關東門外的嶺上,戰略地位及其重要。
此時此刻,楚懷王一覽這帶着威脅韻味的信書之後便是驚怒交加,便問群臣:“秦王邀寡人前往武關會盟訂約,如今楚國剛剛得以獲喘息之機,經不起與秦再戰,若不去恐激怒秦國而以此爲借口發兵攻我,可秦國屢欺與我,去之又恐爲秦所騙。衆位愛卿以爲如何?”
三闾大夫屈原當即出列說道:“秦國***,猶如虎狼,楚國受之欺騙已不止一次,我王若去,必入秦之圈套。”
令尹昭雎也連忙拱手說道:“左徒大夫所言甚是,大王不能去。”
老楚王猶豫不決,也大感覺得秦國此舉不懷好意,就在這時,楚懷王那小兒即子公子子蘭忽然出列,無視屈原怒目而視,面王拱手道:“兒臣以爲父王當去。秦王是父王的親戚,父王正是把親戚當作敵人,所以才打了敗仗,死了将士,丢了土地啊。如今秦國願與我楚國親善,父王若是推辭,萬一惹怒秦王,豈不是更糟了?兒臣以爲,父王可不能拒絕秦王之好意。”
楚懷王是個軟耳朵,加之此時的楚國被衛峥打的淹淹一息,急需要外盟以抱團取暖,在子蘭的一番慫恿之下,終是決定前往武關會盟。
赴會心切的楚懷王有了決斷之後,第二日便駕車北上,上車欲行之時,芈原更是攀車苦谏老楚王勿去,可還是沒能阻止懷王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