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對衛國西境最後的屏障長平關隘送給趙國?群臣以爲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即便是在坐的陳珍等人是當代有數的能謀之士也對衛峥這個決定感到不可思議和無法理解。
長平對于衛國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這時必争必戰之地。
“好不容易從魏國手裏取來的長平關隘獻與趙國,王上莫不是說笑了。”蘇代幹笑的說道,這樣的決定簡直匪疑所思,更讓這幫臣子無法理解的是以衛峥的謀略和心性怎麽能把家國安危系于他國?
換做誰恐怕都無法理解這個舉動。
“諸卿,拿一個需要我派人駐守阻秦的關隘換來一個蒸蒸日上的趙國爲寡人擋在秦國的面前,劃算不劃算?”衛峥笑看着座下的臣子們,道。
“可是王上,以當今的趙王,其頗具雄主風範來看,怕是難以爲我所願啊。”陳珍擔憂的說道,衆人也是連連點頭,覺得還是感覺不妥,不靠譜。
這時,衛峥手持一樽酒水悠然起身,在王座旁踱步而走,悠悠的說道:“趙雍如若不是一個雄略之君,寡人斷然不敢行此策略。”
聞此言的群臣更加好奇了,一時間不斷的揣測衛峥此舉用意何爲,在座的臣子都清楚當今衛國之主是個雄才大略的君王,絕非昏主庸主,也許這個計策别有妙用,隻是沒有揣摩到真意而已。
王座上站着的衛峥兩指并攏而遙指側殿的地圖說道:“秦國東出天下,三晉首當其沖,韓國已然淪爲秦國之魚肉,寡人若是直接出兵便會與秦國直接交惡,最終讓齊國坐收漁利,如若限制秦國東出之勢,下一個不是趙國就是我衛國,而兩國目下之國力皆無力孤身抗秦。猛虎垂危,猶有餘威,何況虎狼秦國?寡人能看清這一點,趙雍何嘗又看不清這一點?”
說完,衛峥手持酒樽一飲而盡便再次座下,片刻之後環視群臣說道:“列國合縱伐秦被張儀橫強輕松破之,歸根結底在于列國各懷異心,寡人此舉便是消除三晉芥蒂,效仿百年前魏文侯那般整合三晉之力,隻要衛趙兩國珠聯璧合,何懼東齊西秦?”
的确如此,衛國和趙國若是真正的抱團取暖,那麽天下格局将會形成三足鼎立的新七雄格局,隻是群臣仍有些遲疑,蘇代就忍不住的問道:“王上,拿長平關隘這等戰略要沖之地換取趙王一簡盟約,是不是……”
衛峥笑了,看着疑惑不解的一幫臣子朗聲說道:“賠本買賣寡人當然不會幹,把長平關隘交給趙雍乃寡人以示衛國結盟之誠,那麽趙國若是真有誠意,則定然會同意寡人将馳道直道疏通邯鄲,将朝歌與邯鄲緊密相連,互不設防!”
此話一出猶如謎底揭開,頓時讓所有疑惑不解的臣子們豁然開朗。隻有相互制約才是确保雙方不會明盟暗離的最佳手段,如此一來,即便心有異心也不會妨礙盟約,因爲誰也不願意因爲蠅頭小利而打破雙方達成的恐怖平衡,否則不論對誰都會陷入萬劫不複。
若是邯鄲與朝歌之間疏通馳道和直道,意味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群臣得知衛峥的意圖之後仍舊不免對其魄力而倍感驚歎,世間怕是難尋能與其比肩的王者了。
如此一來三晉之盟(衛國趙國)将牢不可破,不論是衛國還是趙國都不用擔憂獨自一身阻秦抗秦或抗齊了,一個新崛起的衛國和一個正處于中興之像的趙國互爲真正的鐵盟,東齊西秦這兩大強國面對這樣的組合也要忌憚萬分。
這樣的震懾力也将讓虎狼秦國收斂肆無忌憚的東擴,真正的不戰而屈人之兵,至于秦國與齊國強強聯合,衛峥相信短時間内絕對不會達成聯盟,秦拔宜陽打通三川要道,野心暴露于天下,整個天下對秦的敵視不斷加大,這個時候斷然無人敢和秦國與虎謀皮,即便齊國也是如此,否則秦齊走一塊隻會讓天下其他諸侯更加抱在一塊,以齊國的尿性絕對不會做出這種舉動。
顯然,要以這樣的方式達成兩國鐵盟,除了衛峥擁有這樣的魄力和雄略之外,趙王趙雍也必然要有與之相當的魄力和雄略。讓群臣頗感驚訝的是,他們沒想到衛峥竟然對趙國當今之主如此高看。
隻是所有人都不會料到衛峥此舉更是别有深意,之所以要選擇以邦交手段化解這次衛國可能存在的潛在威脅,那是因爲當今秦國之主是秦武王嬴蕩,不出意外,秦國拔掉宜陽之後,接下來便是秦武王駕臨東都洛邑舉鼎絕膑而亡,秦國因此陷入持續數年的内亂。
曆史上,秦武王死後秦國便陷入了“季君之亂”,直到秦昭襄王嬴稷繼位,秦國的這場内亂才被平息下來。而秦國的這場内亂,趙武靈王趙雍就在暗地裏出了不少力,因内亂的秦國,其兵鋒收斂也給趙國最初行胡服騎射改革帶來了頭幾年确保去除了外患的穩定環境,否則趙雍在國内行胡服騎射本就有内部大量的反對聲音,又在讨伐中山國,如果秦國不發生季君之亂而自顧不暇,趙雍的胡服騎射改革絕對是如履薄冰。
而衛峥把長平關隘送給趙國,更是把一塊燙手的山芋給了趙雍。
當然,除了衛峥本人,整個天下都不會明白長平關隘爲何燙手,即便趙雍英明一世也絕對沒有遇見未來的能力。
……
數日後,邯鄲。
“衛特使蘇代,見過趙王!”趙國王宮内的偏殿,蘇代站在王座之下面朝趙雍一拜。
此時此刻,隻有趙王趙雍、老相國肥義和蘇代三個主要人物在場。
“數月一别又見面了,先生近來可好?”王座上的趙雍悠悠的說道,挂着笑容看着蘇代。後者當即再行一禮,笑道:“承蒙趙王體恤,一切安好!”
“先生入座再說!”趙王笑着伸手道。
“謝趙王!”
衛國又遣蘇代爲使臣來邯鄲,趙雍和肥義都頗感驚訝,衛峥太行稱王之後,衛國與趙國便定下了盟約,而今走動在外人看來倒也正常,不過趙雍卻知道蘇代是一個時常伴随衛峥左右的一個謀士,是衛峥的近臣、重臣,上次與之見面便知道這是一個很出色的謀臣。
派遣這樣一個近臣重臣來訪,沒有大事,趙雍一點也不相信。
坐在右側的肥義看到趙雍好奇不語,頓時領會到了上意,便笑着向蘇代拱手道:“衛王遣先生來邯鄲,不知有何要事?”
蘇代一聽笑了笑,便面朝趙雍拱手道:“蘇代此番前來,其一代我王向趙王問好。”
“衛王多心了!”年輕的趙雍微笑着說道。
不失王者風範,又不失禮,年紀輕輕就已經初露雄主風範,蘇代在心中暗暗的說道,過了片刻又面露笑容:“趙王容禀,蘇代此來代我王有國事與趙王相商。”
“哦?國事?”趙雍好奇的笑道:“先生爲何不在朝堂上說?”
“此時過于重大,萬萬不可輕言與朝堂四野之上。”蘇代收斂了笑容,正聲的回答。
“先生請說。”趙雍看着他說道,卻發現蘇代并未有開口的意思,趙雍環顧左右頓時秒懂,大袖一揮,左右的幾個婢女近侍紛紛退下,又看下了蘇代,笑道:“先生可以說了吧?”
趙雍和肥義這兩個趙國君臣也倍感好奇蘇代會代表衛峥傳來什麽意向,過了片刻,蘇代從懷裏取出了一份錦帛文書,一語不發的雙手奉上。
見此情形的趙雍和肥義面面相觑,不知對方意欲何爲,老相國肥義頓時從坐席上起來,走到蘇代身邊并接過了對方手中的文書。
王座上的趙雍也盯着肥義手中的文書,心下也好奇不已。
肥義老相國打開文書,開始還比較随意,但一看具體内容,便是久經沙場的老将軍老相國也愣在了當場,這一幕看在了趙雍的眼裏,此情此景,趙雍也不在淡定了?
連老相國肥義都如此失态,到底寫了什麽?
趙雍并沒有等太久,錯愕的肥義看了看微笑不語的蘇代又看了看文書的内容,老相國也是一語不發,繼而慢悠悠的轉身走向了王座,不一會兒便雙手奉上了這份文書給趙王。
趙雍一看,也愣住了!
一時之間,偏殿内的三人皆一語不發,不由得陷入了寂靜的氛圍。
最終還是趙王打破了安靜的場面,趙雍一動不動的凝視着蘇代,問道:“先生,衛王當真願意把長平關隘拱手獻與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