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緩慢實則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确說那匹被數支長矛刺殺的戰馬長嘯哀鳴了一聲,龐大的身體攜帶着的慣性力量卻是沒有消失。
長矛斷了,戰馬連帶着屍體狠狠地沖擊秦軍戰陣的盾牌上,持盾的秦軍根本承受不住一匹戰馬連帶着屍體的沖擊力,陣型當即被沖出了一個缺口,迎面持盾接受沖擊的好幾個秦人士卒當場便是噴出了一口鮮血,内髒被沖爛,直接便死了。
另外的秦卒不顧已死的戰友,立刻飛快的接過盾牌準備維護陣型,但爲時已晚。
就在他蹲着地剛剛持盾的時候,下意識的側頭一看,面朝天際刺眼的目光之下發現了一雙馬蹄和馬腹,秦卒本能的把手擡起試圖阻擋。
但仍舊不能挽回他的性命,戰馬直接踏在了他的腦袋上,就此斃命。
天際上盤旋着的鹫隼,在它的目光裏,衛國的騎兵沖陣瞬間便沖破了秦軍防禦,秦軍那道布滿棘刺的鋼鐵長城從一個小小的縫隙立刻被騎兵沖陣撕裂了一到巨口。
便是虎狼之軍的秦軍,面對沖陣奔襲而來的騎兵攜帶着強勢無匹的“勢能”也顯得脆弱不堪,此情此景淋漓盡緻的诠釋了“勢不可擋”這四個字。
兩萬鐵騎猶若一把不可阻擋的利劍從秦軍陣仗的兩翼穿插而入,有序的陣仗立刻被騎兵沖亂,無數的秦人士卒或死于馬蹄踏下、或死于騎兵的黑鐵長劍之下。
策馬沖鋒的衛國騎兵們,雙腿死死的夾住了馬腹,一手抓住缰繩,而另一手更是用盡全力緊握着兇煞之器鋒芒朝外一動不動,借助奔馳疾飛的馬匹所攜帶的能量而殺敵。
如同死神一般,以勢不可擋的态勢無情收割着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器刃頃刻間占滿了鮮血。
看到這一幕的司馬錯心中大駭,額頭暴起了青筋憤怒不止,竟是仍不住的狂吼,如同瘋魔了一般。
換做誰都是如此,一個個鮮活的秦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敵軍騎兵無情的沖殺收割着,騎兵沖陣所過之處留下的是死了一片的秦人士卒。
但衛國的騎兵也不是一騎未損,秦人也在反擊,長矛割斷飛馳的馬腿,戰馬上的騎兵當場堕馬,有的直接就摔死,這還不算,秦人連帶着恨意瘋狂補刀。
兩軍血戰,都是殺紅了眼。
但總體而言,沖陣的衛國騎兵與秦軍的損傷不成比例。
衛峥一直以爲他的騎兵首次會用在齊國或楚國,萬萬沒有想到首次用兵會是拿秦軍開刀。
騎兵沖陣的威力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緻,沖鋒的路徑所留下的是遍野橫屍,馬革裹屍便是如此。
秦人再悍勇,也是血肉之軀啊,騎兵沖鋒帶着是強勢無匹的“慣性勢能”,根本不是人的身軀可以抵抗的,而抵抗的都成了屍體。
戰場之上,從天際俯瞰交戰之地,從兩翼穿插而入的衛國騎兵在秦軍戰陣的中央彙合并朝着一個方向突圍,騎兵沖陣的路線呈現了一個“人”字形,所有的騎兵沒有一絲一毫的減速。
騎兵沖殺秦軍陣仗當真是如入無人之境,分路兩翼的騎兵在秦軍陣中二合爲一,短短的十幾個呼吸,兩萬鐵騎沖出了敵陣。
衛峥策馬在騎兵陣前,臉上、身上的盔甲、手中的兇煞利劍皆沾滿了敵軍的鮮血,這第一輪沖陣,到底殺了多少根本不知道。
“君上……”來者赫然便是孟贲,孟贲号稱衛國第一猛士,狂野至極,孟贲已然殺紅了眼,卻鮮有的誇贊道:“……秦軍果真悍勇敢死,今日算是領教到了,但我軍更甚!”
衛峥看着身後的這支騎兵戰陣,一個個兵士胸膛此起彼伏不斷,旋即道:“讓将士們休息片刻,準備第二輪沖陣,今日必讓十萬秦軍留在這裏,血濺陽山!”
“諾——!”
……
“将軍,韓魏聯軍已全軍覆沒,第一輪沖殺我秦軍銳士也損傷慘重,戰死兩萬,重傷兩萬、輕傷三萬!”一個滿臉鮮血的秦國将領帶着近乎哭嚎的聲音對司馬錯禀報。
此時此刻,被騎兵沖亂的陣型正在開始重新集結,司馬錯眼看這一幕近乎瘋魔,嘶吼的怒道:“擂鼓,整備,再戰——!”
“将軍,敵有騎兵沖陣,我軍悉數便被其沖散,騎兵沖入我軍如狼入羊群,我軍戰死的兩萬将士有八千死于敵軍騎兵沖陣之際,十數個呼吸間啊,八千秦卒沒了,撤吧将軍,敵有騎兵,戰必敗!”那秦軍将領苦言的說道。
與敵軍步卒戰陣在正面拼殺了足足一個時辰,難分難解也不過死了一萬,敵軍也死了無數,而對方的騎兵沖陣隻是一個來回,隻是無比野蠻的沖殺一輪,從沖入陣仗一路疾馳奔襲出去軍陣,不過是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就留下了八千條性命。
這簡直是在屠殺啊。
便是司馬錯也沒有料到,蠻夷的胡服騎射竟有如此強橫的戰鬥力,騎兵沖陣竟然比戰車沖陣兇猛萬倍。
戰車死闆,隻能向前沖鋒,若是在疾馳當中奮疾轉彎結果便是車仰馬翻,但騎兵軍團卻是機動超絕,當散遊的胡人騎兵戰法忽然被抱成了一個拳頭,萬衆鐵騎朝着同一個方向沖陣的時候,真正的勢不可擋,步卒簡直就是被屠殺的。
能對付騎兵的,隻有騎兵。除此之外隻有弩陣,用無盡箭雨把把沖陣的騎兵射殺在沖鋒的道路上。
“撤兵……?”司馬錯面對手下撤兵的請求,忽然搖頭的笑了,笑的猙獰可怖,又笑而不出一聲,司馬錯帶着沙啞之音言:“撤不了,敵有騎兵追擊,兩條腿如何跑得過四條腿?”
那将領聞此言面如死灰,緊随而至便是怒吼了一聲,持血劍高呼:“大秦萬年——!”
“殺啊——!”
衛國步卒戰陣,犀首再度持劍遙指敵軍:“三軍聽令,迎戰——!”
另一邊,衛峥看到這一幕,秦軍已成哀兵,毫無撤兵之意,當即把待機而動準備追擊潰逃的秦軍騎兵一萬列入戰陣,衛峥一聲令下:“傳我令,騎兵第二輪沖陣,殺入軍中與我軍步戰主力彙合,傳令犀首,步卒騎兵合兵協同布長蛇戰陣,一口氣吃光了敵軍!”
長蛇陣是最典型的步騎協同的陣法和戰法,犀首看到旗語,當即毫不猶豫的下令:“棄所有戰車,與騎兵彙合,列長蛇戰陣,絞殺——!”
……
破曉黎明之際,兩軍對壘開啓殊死一戰,殺了整整一天,終于人息馬乏,戰已止戈。
殘陽之下,黃昏之時,汝水曠野的這番景象是如此的觸目驚心,汝水飲血,血流成河,陽山腳下到處都是層層疊疊的屍體,馬革裹屍,混雜着支離破碎的戰車,黑煙殘火,鮮血淋漓的戰馬,絲縷飛揚的戰旗,面目無神的幸存士卒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天若見,天亦猶憐啊!
啄屍的鹫隼正在成群的彙聚而來,陽山之地的枯樹聚滿了老鴉無休無止的聒噪不停,溫熱的血腥味随着蕭瑟的秋風彌漫了整個陽山原野,濃烈的腥味使人作嘔……這就是戰争——!
“将軍,我們……敗了……”那殘存的秦軍将領來到了司馬錯跟前,後者雙目無神的看着四周的景象,那将領的聲音又傳來:“十萬秦卒啊,皆全軍覆沒……”
“上天啊——”面色殘白的司馬錯仰天長吼,手中緊握的血劍松落,插在了血染的大地之上,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