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峥派出了麾下的臣工分成三路出使六國,蘇代出使齊國、趙國;陳轸出使魏國、宋國;璟倉出使韓國、東周。
伐戰之前,伐交先行,犀首點兵以整備軍武,待勢而伐。
不過這三路特使也有個先後順序,最先出使的便是蘇代前往齊國,蘇家三兄弟對于齊國都非常熟絡。
這一次蘇代出使邦交并沒有出現太多的意外,齊廷之上齊王得知衛國要南征大梁先是感到分外吃驚,這裏就不得不說執掌齊國相邦之位的孟嘗君田文了,此人是一個極其注重名聲的人,有了這樣的一個人主導齊國的政壇就能少許多變數。
衛國南征師出有名,衛國又與齊國有盟,齊國君臣都是注重名聲的人,向來一禮儀之邦而自居,齊國沒有說法便強行幹預衛國的政局顯得無名無實,齊王卻又擔心衛國繼續做大,北有燕患、西北有趙患、南部有楚患,要是在與西境的衛國也交惡,齊國便會處于被群虎包圍的境況,實在令人不眠。
一時間猶豫不決,緊随其後蘇代建議齊國伐楚,收複淮泗之地,齊國果然動心了。
幹預衛國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反而會讓秦國撿了大便宜,向來就喜坐收漁利的齊國是能不這麽做是最好。
搞定了齊國的事情,蘇代派随行的左右把消息帶回朝歌,而他本人則是從齊國趕赴邯鄲谒見趙武靈王去了。
消息一經傳回,确定了齊國的事情大定之後,陳轸便立刻動身南下入大梁出使魏國。
大梁,王宮。
朝會之際,一個兵士匆忙驚慌的奔入大殿:“報……啓禀大王,犀首舉兵七萬衛軍發兵迫境,目下大軍已盡出桂陵,虎視大梁!”
此話一出無異于驚雷四方,魏國君臣當場聞之色變,衛國這是要故伎重演?大殿上的魏相田需驚呼的說道:“衛國忽然發兵攻我,我大軍目下與韓軍合兵伐楚,無可調動之兵馬啊,便是回援怕也難敵衛國之兵啊!”
“啓奏大王,衛國特使陳轸求見!”就在這時,又一殿前守衛入堂禀報。
“快快有請!”座上的魏襄王連忙說道,形勢比人強,衛國是當今天下除秦、楚、齊之外的最強戰國,除了這三個強國沒人能鎮得住衛峥,魏國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不可一世,稱霸中原的超級大國了,而今局勢早已非同往日而語。
片刻之後,隻見陳轸不慌不忙,不快不慢的走入魏國大殿,使臣的腰杆子硬氣不硬氣取決于身後的國強大不強大。
“外臣陳轸拜見魏王!”陳轸拱手一禮,旋即雙手奉上一份竹簡,又道:“請魏王接戰書——!”
座上的魏襄王面色一變,正欲脫出口的一聲“免禮”也生生的咽了回去,宮侍遞上戰書,不過魏襄王根本就沒看,而是死死地的注視着陳轸質問道:“衛國何故突發大軍攻我?”
陳轸再而一禮,站直了身闆便不卑不亢的說道:“兩年之前,韓相犀首發起合縱,恭請衛國發兵合縱以伐秦,衛允三晉合縱大策,故大開庫府助以軍辎錢糧以抗秦,魏相田需認同衛之善意,接收衛國饋贈之糧草軍辎,魏王答應發兵攻秦。”
陳轸說到這裏讓田需和魏襄王心中一驚,已然猜出了來龍去脈,這下才知道當初還爲白白撿了這麽大的便宜而高興萬分之事竟然成今日衛國攻來的借口。
一時間悔不當初,早知如此,就不該撿這個便宜,現在看來是有毒啊。
果不其然,陳轸接着說道:“……不料大王出爾反爾,非但未曾抗秦,而今更是助秦,我主盛怒,故此發兵迫境,我主考慮此事重大,又命陳轸爲特使,出使魏國!”
天下的戰國皆爲持強淩弱的主兒,衛峥也不能例外,此情此景不就是持強淩弱的一幕?就是仗着現在比你強,所以說打你就打你。
“這……”魏襄王一時間無從說起,左思右想之下找不到一個可以解釋的理由,這時候魏相田需出列解釋道:“先生,此一時彼一時,魏有此行實屬無奈之舉啊,與強秦對抗魏國不能敵,便是楚國而今也是大敗,我王知曉此爲存國之計,實非刻意欺瞞衛君啊。”
田需又連忙的說道:“不若如此,衛君所贈之軍辎錢糧,我王悉數奉還,并且以雙倍奉還,如何?”
“魏相這是施舍之舉啊。”陳轸淡淡的說道。
“先生說笑了,怎能說是施舍。”田需幹巴巴的賠笑着說道。看到陳轸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田需無可奈何,又說道:“衛君如何才肯罷兵?”
“大軍出擊,勢必廣國以收兵。”陳轸言簡意赅的說。
魏國君臣皆不淡定了,這已經是再直白不過的意思了,衛國就是要土地來了。
“衛君看上了那座城池?”魏襄王試探性的問道。
“不是哪座城池,而是濟南所有疆土及其丹水長平關隘之地。”陳轸坦言的說道。
此話一出,頃刻間廟堂大殿之上一片靜止,宛如落針可聞一般。
“衛君膽大,竟想滅國!”魏襄王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面皮更是有些抽搐,取濟南魏地四百餘裏,那魏國不就是亡了國?
陳轸笑着說道:“我主豈敢滅國。隻是将濟南之地劃歸衛界,最富饒的大梁城方圓五十裏地依舊爲魏國所有,再說了,貴國不是還有河西魏地四百裏的嘛,秦國出手大方去年又歸還河西魏地二度占領的曲沃、焦等城池。大王如若獻地,也可免于兩國互相刀兵啊。”
“簡直豈有此理,衛君可是知曉魏國乃與秦國已重修盟好,衛君就不怕秦國發兵迫境?”田需狐假虎威的怒道。
非但沒有唬住陳轸,反而惹來一聲長笑:“魏相怕是不知秦國以厚贈五萬匹良駒恭賀我主稱王大典,何來攻我一說?”
“稱王?”魏襄王着重的聽到了這個關鍵詞。
“大王是否看完國書?”陳轸說道。
這麽一說,魏襄王才把注意力轉移到案幾上的竹簡,打開一看面色逐漸難看了起來,斜視着陳轸帶着沙啞的語氣,近乎咬牙切齒的說道:“……乘夏車,稱夏王!還要寡人勞駕?衛君何德何能……啊?”
陳轸拱手一拜,不慌不忙的回答:“貴國先王稱王大典之時也是乘夏車、稱夏王,貴國先王曾也在秦王龍門稱王大典之際爲其勞駕,我主大概是仿效秦國之舉吧。”
末了,廟堂之上忽然響徹着魏襄王的縱聲長笑,繼而俯瞰着殿下的陳轸:“昔主霸中原之魏國,煌煌一國,我魏王……豈能容忍此等羞辱?衛君想要寡人爲其勞駕稱王……休想——!”
田需接着問道:“先生之意割地勞駕于以衛君稱王,便是說大梁從此便要向北朝歌俯首、稱臣納貢從此便要看衛國的臉色了?”
陳轸殷殷一笑,解釋道:“魏相說笑了,稱臣納貢有些過了,魏國行事也并非要看我主眼色啊,隻是今後大梁行事,事無巨細,都要與朝歌商議,僅此而已。”
王座之上的魏王顯得落寂,陳轸卻也無動于衷,又說道:“外臣置身事外爲大王着想,大争之世,強者強,弱則亡,魏國昔日雖然霸天下,然今朝連年征戰,兵挫地削,其大勢已明,已無多少選擇之餘地了,外臣實話是說,冒犯大王了。”
“事無巨細,簡直豈有此理!”魏襄王笑了,笑的詭異。
“外臣知道大王難做,但這是目下最好的法子,大王依舊是魏國的王啊,況且有我主庇護,也可使大梁從此免于兵患,國防戰事今後便交給衛國,豈不美哉?順勢而爲方能存國啊,望大王明鑒。”說到這裏,陳轸再次拱手一禮,便不再多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