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君诏命,衛頒新法,即日起,車同軌……”
深秋時節,國府頒布新政法令,車同軌的新令尤爲讓處在衛國的商人關注,商人逐利,天性使然,對于國府頒布的新政法案往往是最關注的一批人。
上面動動嘴,下面跑斷腿,便是如此了。
一箋诏書頒布,舉國上下都要嚴厲實施。
這一次衛峥親自點名鄭奎主導興修“枕木軌道”,又是一次大興土木的浩大工程,馳道、驿站、擴城、枕木軌路都需要數以萬計的民夫徭役。
冬去春來,新春之際,衛峥離開了宮苑,在孟贲輕率的一騎小隊護衛左右之下,衛峥來到了朝歌郊外,随行的還有鄭奎。
此時此刻,朝歌城南的直道上一片忙碌,伴随而行的鄭奎旋即說道:“君上,若要興修軌道,需要成千上萬的民夫,目下春耕之際,國人皆以務農爲主,征集民夫以勞役,怕是會誤了農時。”
“興修軌道斷然不能在春根之際大肆征調耕作的國人庶民,不過鄭大夫無需擔心,寡人會給你上萬民力的。”馬背上的衛峥遙看四周,喃喃道:“楚國正押送兩萬餘名南蠻奴隸北上與我互易軍辎,這批勞力便供你驅使,興修軌道。”
“兩萬南蠻民夫苦力,足矣!”鄭奎思量片刻,若有所思的說。
衛峥笑看着鄭奎,平靜的說道:“興修馳道、驿站、軌道要大興土木,雖勞民傷财,卻是利國利民之舉,征戰少些庫府消耗,剩餘的便能富民,鄭奎大夫切勿輕慢。”
“微臣定當謹遵君命。”鄭奎旋即拱手,道。
“有功,該擢升了,即刻起鄭奎便爵至上大夫。”衛峥笑道。
“謝君上——!”鄭奎興奮的再而拱手,連升兩級爵至七級上大夫,意味着終于可以登堂大雅,入衛國廟堂大殿,算是朝堂命官了,大喜之下鄭奎信誓旦旦的說道:“君上,今後衛國疆土廣國何地,臣便把軌道延綿而至。”
“呵呵,如此甚好!”衛峥一笑,旋即策馬前行繼續考察,孟贲輕率護衛緊随其後。
随着時間推移,這批來自楚國境内的奴隸被押送到了衛國境内,楚國南掃百越拓土千裏,俘虜了數以萬計的越人,殺了可惜,放了更不行。
現在衛國要人,這筆大買賣楚王樂得做,這第一批送來的奴隸人口便是兩萬有餘,到底是大國手筆,衛國一接收這批奴隸,國君便下令由這批越人奴隸進行修建“枕木軌道”。
不論是馳道還是軌道,首要的用出在于軍事調遣的運用,其次才是民用。
衛峥下令大興土木興修馳道的目的是爲了騎兵奔馳,而相應的“枕木軌道”便是用于後勤運輸,一旦貫通,戰争成本将會急劇下降。
“枕木軌道”同樣對于商貿物流有着不可估量的效益。
新的一年入春之際,秦國、楚國正在大肆征伐,而衛國則是在大肆興修築路,今後衛國的疆土擴充哪裏,馳道、驿站、軌道便延綿而至。
……
郊城之外,忽然一支箭矢淩空呼嘯而至,最終精準無誤的射中一個男子,箭矢刺破胸膛,此人應聲倒地。
“擅自逃亡者,他便是下場!”一個披盔戴甲的衛國兵士冷眼掃視着眼前的一批戰戰兢兢的奴隸,這批奴隸便是楚人販賣而來的勞役,一個個衣衫褴褛,腳鎖鐐铐,皆是目光驚恐的看着衛國的兵士,後方還有一隊人馬手持利刃,更有一批弓箭手蓄勢待發。
“服役、伐木,便有你們的飯吃!”那持鞭的國人兵士高聲喝道。
奴隸們終是認命的低下了頭顱,紛紛手拾工具開始服從勞役,這些國人兵士皆身披甲胄,更有弓箭手威懾,時不時就能看到有攝人心魄的騎兵戰陣呼嘯穿行,根本讓他們沒有絲毫反抗之心。
在兵士的震懾下,奴隸們紛紛走出大營,帶着斧頭進入郊外,開始日複一日的勞役,伐木聲音響徹在林野,一顆顆參天大樹徐徐倒下,一個個奴隸瞬即汗如雨下,不敢有絲毫懈怠,若是被監工的兵士看到,随之而來便是皮鞭之苦。
服勞役的奴隸也幹的很賣力,雖然被貶奴隸,然徭役之苦并未永無甯日,至少官文公布明案,隻要服勞役滿十年便能重獲自由,這是他們活着的唯一希望和精神寄托,也是唯一的動力來源。
隻不過,十人裏面有九人都熬不到第十年便活活累死。
“上大夫——!”監工看到鄭奎的到來連忙行禮。
鄭奎點點頭,來到郊區審查,奴隸們看了鄭奎和随行的幾個甲士一眼便低下頭悶聲幹活,一個個苦力光着膀子,或是幾人持斧砍伐同一顆大樹,或是兩個人對已然砍掉的大樹手持鐵鋸賣力的反複拉鋸。
“一二……起——!”三個奴隸齊聲一吼,咬緊牙關扛着鋸斷的一口大樹而走。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便是衛國也不例外!
衛峥當然知道鐵路更好,但這太不現實,更難以維護,鐵軌在這個時代隻能幻想一下,木軌才是務實之舉,天下之大,目下對于林木資源來說,用“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來形容毫不誇張。
戰國時代,土地上植被茂密,到處都是森林,良好的木材無數,這就爲興修“枕木軌路”提供了最基本且豐厚的物質基礎,即便如有損壞,随時随地就可以就地取得木材修複。
修建軌路并非什麽高難度的技術,衛國本就興修了馳道,軌路便與馳道并行在側,因大興馳道、直道,路基夯築已經築造的非常結實。
木匠把砍伐的樹木加工成枕木,再由另一批分工的奴隸把枕木鋪設在路基上。并且修築軌路的枕木材質比較軟,這是衛峥有意識讓鄭奎注意的事項,不僅僅是爲了減少工程量和難度,以及提高效率,也不僅僅是爲了開辟木材來源讓軌路的材料通用化。
另一大原因是因爲比較軟的枕木可以和夯築得非常堅硬的路基相互結合,如此一來軌道變得更加平穩,軌車在軌道上便可以快速而平穩的行駛。
“上大夫,這軌路爲何要這般設計?”搭棚之下,外面正下着蒙蒙細雨,一個精匠拿着手中的錦帛圖文費解的問鄭奎:“兩根枕木間隔簡直匪夷所思,實在不合适人行走,一次跨步一根步子太小了,跨兩根吧步子又太大,太不适宜啊。”
“你懂個鳥!”鄭奎旋即道:“軌路本就不是人走的,旁側馳道不走走軌道作甚?”
“呃……上大夫息怒,小的就是不解。”
“這是給馬匹走的!”鄭奎解釋道,那精匠一聽便用手自顧自的比劃着,還真是如此,兩根枕木之間的間隔正和馬的步子合拍。
“原來如此!”那精匠恍然大悟。
目下正在興修的軌道路線便是從朝歌向南直達河東一郡,至濮陽城延綿之衛國東境的成陽。
一旦軌道興修完畢,衛國境内兩點的聯系勢必更加緊密,使用軌道最大的好處便是摩擦力大大減小,馬匹一次性能夠拉動平常數倍的貨物,這無疑是一種最節省使用馬力的方法,也是一種效率極高的後勤運輸方式,現在或許看不出它的效益,一旦将來國土擴充延綿千裏,開啓了戰端對于動辄十萬乃至數十萬大軍的後勤供給也不會顯得捉襟見肘,更對統治一個龐大的帝國有不可估量的效益。
華夏,從來都不是西方小國寡民可比拟。
(PS:漢書賈山傳曰:“秦爲馳道於天下,東窮燕齊,南極吳楚,江湖之上,濱海之觀畢至。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厚築其外,隐以金椎,樹以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