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和陳轸幾乎同時離開了郢都,自從聽了陳轸一席話之後,屈原這個以抗秦爲畢生宏願的楚國臣深知楚國此次的形勢多麽嚴峻。
陳轸說的沒錯,無論如何都要與齊國搞好關系,尤其是在此緊要關頭更不能互生龃龉。
隻是再次入齊國廟堂,卻是铩羽而歸,非但沒有如願與齊修好反而在齊廷之上被奚落了一番,屈原卻是有苦不能言。齊國之行欲重修楚齊兩國盟好而失敗,便折道轉入衛國。
衛國乃當今天下一小霸,其國之力已然不可忽視,若能得其鼎力相助,對于楚國而言也是非常重要一股抗秦力量。
大殿之上,陳轸一聽屈原來訪,也是不禁感愣錯愕了一番。
衛峥心下一笑,楚國果然也派人來了,屈原的名字可以說是震古爍今,後世的人能吃上粽子和過端午節全拜芈原所賜,想到與這樣的曆史名人并世而立,實在感慨萬千。
收起了思緒,衛峥揮了揮手,大殿的聲樂頓時消失,惟聞其聲淡淡的說道:“宣——!”
屈原雖然名氣震古爍今,衛峥而今即君主位近十年,爲一國之主早已不同往日而語,屈原不過是一介楚臣罷了。
“宣楚國使臣,芈原進殿——!”
宮中老内侍一道長聲,片刻之後屈原帶着兩個随從進入了大殿,對于衛國朝堂此刻一片歌舞升平之氣象不爲所動,不過看到了公孫衍、陳轸兩個熟人還是不能無動于衷。
尤其看到陳轸,果然還是來到了衛國,目看兩人之際,犀首、陳轸皆目視而禮,屈原旋即面向大殿之上的衛峥拱手禮道:“外臣芈原拜見衛侯!”
“貴使免禮!”衛峥笑道,揮了揮手,又道:“來人,看座——!”
“謝衛侯——!”躬身行禮的屈原便站直在了殿上。
幾個宮中内侍搬來一面案幾和席墊放在了殿下的正中央,屈原爲外臣,又是楚國特使,雖說剛剛衛國君臣都在唱衰楚國,但楚國目下畢竟是天下三強之一,衛峥當然不能怠慢了。
屈原也不客氣,楚國畢竟是強國,今爲楚使代表的便是楚國,自當坦然受之。
随着宮侍爲其呈上美酒佳肴,衛峥笑看着對方說道:“不知貴使此行有何賜教?”
“無他,外臣代我王誠邀衛侯助楚伐秦!”屈原面君耳拱手,一動不動的注視着衛峥,道。
屈原果然是生性耿直,從來不饒彎彎道道,與張儀的風格截然不同,衛峥心下也不禁想着楚國的王讓屈原這樣的人主持邦交之事是什麽樣的心态,往小了說于國無多大裨益,往大了說那是誤國,邦交周旋雖以口舌争利,卻也不亞于戰場刀光劍影。
邦交,那是兩國開戰或止戰前的“起手式”,楚國也不是沒有邦交能手,有一個陳轸這樣的縱橫家偏偏不用反而讓屈原去主導,一國之主,無用人之能,更不知人善用,其國如何安之?
“楚國與秦交惡,寡人早已有所耳聞。”衛峥旋即有闆有眼的說道:“隻是楚王邀我盟兵伐秦,楚王怕是高看了吧,衛國是中原小國,無争心更無霸天下之能,秦楚之争猶若神仙打架,小小衛國貿然入局,豈非賭國?”
“衛侯此言差矣,衛國不是弱國,乃方今天下一小霸,趙國亦不及爾,強國也。”屈原禮道:“衛君言之不堪,恐不屬實啊。”
“楚使要衛國助楚伐秦,敢問衛國圖之何利?”蘇代面朝屈原,笑而拱手一禮,道。
聞此言,屈原頓時一番慷慨言辭:“秦乃虎狼之國,素有鲸吞天下之心,弱秦對天下列國皆有好處,惟有将虎狼之秦鎖于崤山函谷之内,天下列國方能免遭塗炭啊。”
“中原群雄,楚使爲何獨要衛國助楚國伐秦?爲何不要齊國出手相助?齊國可是比衛國強了不止一個檔次啊。”蘇代笑道,卻是明知故問。
不說還好這一說齊國,這是屈原心中的痛,都知道楚廷的臣工,屈原是力主盟齊抗秦之人,爲此先後多次奔赴臨淄,而今因爲公子子蘭在齊國廟堂之上一番大罵而使其從此與楚背盟。
心下悲憤長歎,轉而面朝蘇代說道:“實不相瞞,芈原入衛之前先赴臨淄,無奈铩羽而歸,全拜子蘭佞臣惡語傷齊,楚國不能怨齊,實乃作繭自縛矣。”
旋即面向衛峥說道:“衛君容禀,秦國不但有謀楚之心,亦且有謀衛之心,先前便有從中挑唆衛齊之盟的先例,雖爲未得逞卻也暴露其狼子野心,若對其視而不見,天下早晚有一日皆爲秦食啊!”
“先生所言不假!”衛峥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屈原心下微喜,卻見衛峥忽然話鋒一轉,爲難的說道:“先生既知衛與齊國有盟,乃與齊國同進退,齊國若是願意出兵助楚,衛國自然發兵迫境,毫不猶豫。隻是目下齊楚兩國互生龃龉,寡人若助楚國,必然得罪齊國啊。”
屈原愣住了,但見衛峥振振有詞的說道:“秦爲虎狼之國,天下之公敵也,寡人力主伐秦之意未曾動搖。想必先生定然知曉,犀首事韓之時便勸我伐秦,寡人何時拒絕了?盡出糧草軍辎援助韓魏以抗秦,本想出兵然齊國不願,衛國隻好作罷。”
“楚使!”蘇代接着又道:“我主伐秦之願,其誠可鑒。然衛與齊盟,閣下之楚國卻與齊斷盟斷交,衛國若于此刻與楚盟兵,得罪的可是齊國啊,前有助韓魏以糧草軍辎伐秦,已經得罪了秦國,我主不懼秦,秦國與衛互不接壤,天高地遠,即便得罪強秦大可有恃無恐,然齊國不同,強齊便在衛國東境,近在咫尺,早些年爲以示盟齊之誠,便将觀澤、剛平悉數獻給齊國,衛國若與齊生了龃龉,齊王大怒欲伐衛,齊之技擊便可一路通馬陵道、觀澤、剛平一線縱貫我地,衛國境内一馬平川豈能冒險以賭國?”
“這……”屈原不知何以應對。
邦交之争,口舌之利,這是縱橫家的強項,面對蘇代質問,屈原無言以對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屈原的确答不上話了,衛國憑什麽要做這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爲你楚國而得罪齊國把自己置于險境?怎麽都說不過去。心下隻能公子子蘭怨恨加劇,要不是他在臨淄齊廷的一番辱罵,何至于讓楚國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竟是無可回旋?
這架勢,看來請衛國出兵是比登天還難了。
心中焦慮,看到了陳轸,不由得想起了他之前在郢都時說的那句話:……或以爲盟兵、或以爲馳援、或以爲牽制、或以爲旁觀。
屈原對于中原諸國抗秦之心各懷異心雖然憤憤不滿卻也無可奈何,眼下的境況來看,衛侯怕是無出兵之意,既然不出兵那麽也不能讓他助秦,誰也不敢保證秦王會對衛峥許以重禮,屈原對此擔憂不無道理,之所以要來一趟衛國,還有一層重要的原因便是衛國在楚國東境腹地的江東一郡,武安君白起坐鎮江東。
倘若秦國想要從衛國這裏着手,于楚國無疑是災難,那極有可能如陳轸所預言的一樣,一路江東由白起率領兵馬西進滋擾楚國腹地,中原衛國也可以自北南下,甚至齊國趁機謀取淮泗,稍有不慎變成諸國伐楚,不得不防啊。
“衛國難處,芈原理解,既如此懇請衛侯不要插手楚秦之争,還請袖手旁觀。”屈原再拱手一禮,道。想通了便退而求其次。
“非也——!”衛峥緩緩搖頭,看着疑惑的屈原,笑意使然的說道:“秦之野心,昭然若知,寡人不能出兵實爲無奈之舉,不過雖不能出兵助楚,卻也可以軍辎上支援楚國。”
“請衛侯賜教!”屈原連忙說道,隻要不助秦都是最好的結果。
衛峥一笑,道:“正好,寡人庫府目下有一批數量可觀的兵械器刃,楚國若與秦開戰想必急缺現成的精良兵器,楚國若是有興趣,寡人可以與貴國做一筆買賣。”
天下兵甲器械皆從韓衛而出,而衛國更是後來居上,楚國與秦開戰勢必消耗巨大,若是衛國能夠在此刻提供一批精良兵器裝備楚軍也是非常不錯的,屈原當下面君拱手:“外臣代我王和楚軍将士先謝過衛君盛情,隻是不知衛侯想要在楚國這裏得到什麽?”
既然是買賣,當然要以物換物了。
“寡人隻要一樣東西!”衛峥言簡意赅的說道:“人——!”
“人?”屈原疑惑不已,“外臣不察,懇請衛侯明示!”
衛峥不禁笑道:“楚國曆來不斷向南開疆拓土,掃三夷,平南越,擒獲了不少的南蠻奴隸,放其歸去無疑放虎歸山。目下衛國正大興土木,大肆擴建城池、興修直道,這些都需要大量民夫服徭役,然寡人之子民需勤耕勞作,不能誤了農時,擴城修建、通直道又不能緩,妥善之計便是購買奴隸徭役之。”
言下之意,想要得到衛國軍事資助,那就得拿人口來交易,不論你是那蠻夷奴役還是楚國人都行,隻要是人。
衛國現在最缺乏的一是馬匹這等戰略資源,另一大缺口便是人口資源,修直道、鑄城池、擴驿站都需要大量的人力資源,衛峥當然不能讓衛國的百姓施以繁重的徭役,農業是立國之本,當然不能舍本求末,好在這個大亂之世不但七雄互相征戰,四方蠻夷同樣也在攻伐,中原天下已經漸漸去了奴隸文化,但四方蠻夷和互爲敵國的俘虜卻是奴隸資源的最大來源。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衛國的“基礎設施”很大程度上都是建立在奴隸的血骨與淚水之上而造就的輝煌。
衛峥在本國國人眼裏是明君、愛民如子,但外族和奴隸卻不在其中,而這些都能讓衛國的子民心生強烈的國家觀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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