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都城,新鄭。
“報,大王,楚國派特使陳轸求見!”
目下已經是五日之後,陳轸奉楚懷王之命出使韓國,已達新鄭。
“楚國特使怎麽來韓國了?”韓廷群臣詫異連連,唯有武安侯韓朋很是淡定,外使來訪首先知道的是相邦,目下韓朋是韓國之相,陳轸也知道韓朋一向是主戰派,此刻這麽淡定也沒有什麽意外,片刻之後,韓王問道:“楚國使臣來韓做什麽?還有這個楚使陳轸又是什麽來頭?”
“啓禀我王!”韓朋出列,拱手一禮,道:“據臣所知,陳轸乃一介縱橫策士,齊人也,齊威王在位時被重金聘請于稷下學宮講學,後又離母國入秦事王,再而離秦事楚,目下是楚王帳下的重臣、謀臣。”
韓王恍然的點點頭,便問道:“韓朋,這楚國派人來使不知意欲何爲?”
“是爲何事,王上一見問之便知。”韓朋說道。
“宣——!”
“宣,楚國使者陳轸觐見——!”
末了,隻見陳轸和一名随從進入韓廷大殿,陳轸面王一拜:“楚使陳轸拜見韓王!”
韓王正襟危坐,不動聲色的說道:“免禮!”
“謝韓王!”
“先生此行,有何賜教?”
躬身一拜的陳轸便直起了腰,平靜的說道:“救韓于危難之中!”
韓王一聽面色一凝,韓廷群臣皆面色微變,韓王質疑的問道:“韓國有何危難?先生何出危言聳聽之論惑韓廷人心?”
“王上容禀!”陳轸不卑不亢的說道:“大王知道虎狼之秦一向有通三川二周而霸天下之心,秦國毀盟如潮汐反複,大王亦且不可能不知,韓國盟秦隻爲一時自保無異于自取滅亡。函谷一戰、修魚一戰,韓人平添孤寡無數,大王與秦修好,韓人寒心呐,沒有了人心韓國危矣,韓不能盟秦,唯戰秦爾!外臣不解的是韓王知不可盟又何故而盟秦呢?”
“不盟秦莫非戰秦?”韓王喝道:“五國伐秦以來,我兒慘死,十數萬韓卒成爲秦劍下亡魂,寡人都比誰都想戰秦,然韓國不能戰了!”
“韓國能戰!”陳轸拱手一禮,拔高音量堅定的說道。
“何以然?”韓王凝視着他。
“韓人上下同仇敵忾,韓人不畏死,隻要韓人尚存一男丁就是上陣的甲士,韓人皆力主戰秦以雪恥,士氣旺盛,此爲其一;其二,楚國願與韓重修盟好,合縱抗秦!”
“什麽?”韓王脫口而出,但很快又收斂了神色,陳轸一動不動,此時此刻韓廷群臣皆議論紛紛,片刻之後調整了情緒的韓王淡淡的說道:“楚國與三晉曆來恩怨重重,楚國才占了我韓國新城一郡,依寡人之見,你楚國怕是恨不得現在就能大軍壓境,兵臨新鄭城下,滅我韓國,與韓重修盟好,說出去誰信?”
“韓王說笑了!”陳轸笑道:“楚爲以示盟韓修好之心,我王特命代外臣把新城一郡拱手歸還韓國。”
“什麽?”韓王又是脫口而出,這一次神色都沒有收斂了,陳轸心中一笑卻并未表露出來,擡手一揮,随從旋即奉上一錦國書,韓王的眼睛立刻就盯着了,陳轸捧着國書而面王,韓廷宮侍立刻接過國書便奉給韓王過目。
果然不假,楚國真的要把新城一郡歸還韓國。
這下,韓王猶豫了,陳轸見狀又說道:“大王,秦國不僅是韓國之憂,秦亦有謀楚之心,也是楚國之憂啊,秦國至今占領着楚國商於祖地未曾歸還,常言道,同欲者相憎,同憂者相親啊,大王明鑒!”
韓王輕咳了一下,問道:“楚國當真願盟韓伐秦?”
陳轸當下斬釘截鐵的說道:“韓國隻要與秦斷交而盟楚,楚國則一路武關直通鹹陽,一路函谷與韓軍彙合!目下楚國已經向南陽增兵,隻等大王決斷,則可發兵迫境!”
昔日公孫衍之計策是盟秦伐楚奪回楚占韓國新城一郡之後便與民休息,現在楚國直接把新城拱手相送,以示修好之心,還願意與韓共同伐秦,再爲了以示抗秦之心都已經開始調兵準備與韓合兵,韓王意動了,“先生所言不假,所謂同憂者相親,虎狼秦患是韓楚兩國共患,寡人亦是同仇敵忾。”
“那大王的意思是……”陳轸帶着試探性的口吻問道。
“陳轸聽诏!”韓王忽然說道。陳轸心中微愣,但也很快聽诏:“臣在……”
“寡人拜你爲相,韓楚修好,共伐惡秦!”韓王說道。顯然,韓王是想要把陳轸強留韓國,此舉說明韓王不太蠢,不過終究是帶了個蠢字。
“謝王上——!”陳轸先是應允,于是又說道:“啓禀我王,韓國收複新城一郡,戶籍未交,此事還需臣處理。”
這事情還真得要趁着來辦,韓王猶豫了片刻便準了,隻是韓王卻沒有料到,陳轸這是要跑路了!
……
秦鹹陽宮,秦廷。
一個帶甲斥候飛快的進入大殿,“啓禀大王,韓軍出兵攻打秦國,目下大軍已兵出宜陽迫境而來!”
“什麽?方才結盟,反手便毀盟攻我?小小韓國如此猖狂!”
“王上,韓國這是戲耍我大秦,請發兵吧!”
“惟秦劍飲血三川,韓國才會老實!”
“是可忍孰不可忍,發兵吧大王!”
秦廷刷的一下瞬間便炸開了鍋,唯有張儀、樗裏疾、司馬錯三個還算淡定。
秦王面色頓時僵硬了,沒有人察覺到那麽一瞬間,赢驷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就在這時,又一來報者入殿中,“禀報大王,韓使來見!”
“宣——!”秦王一動不動,平靜的說道。
末了,韓國使臣在秦廷文武群臣的怒視下進了大殿,如果眼神能殺人,估計這個韓使臣已經被群臣給活吞了,隻見他捧着一份書簡而道:“外臣拜見秦王,恭請秦王接韓國戰書!”
宮侍奉上戰書,秦王接過來看都不看一眼,輕輕放于案幾,始終凝視着韓使的目光頓時一笑:“韓王能如此興緻,寡人絕不掃興,這份戰術秦國接下了!”
“外臣告辭!”韓使一拜便準備離去,卻被張儀攔住了。慢悠悠的踱步而走,旋即淡淡的笑道:“本相似乎記得不久前便是貴使來秦修盟的,數日一别方才多久啊,而今如此,當真有趣,天下人都說秦國毀盟如潮汐反複,依本相之見,韓國可以奪魁啊,三晉之流,果然是朝秦暮楚之輩,天下之人誠不欺我啊!”
“既已下戰書,秦相無需多言。”韓使臣說罷便要離去。
張儀忽然橫手攔截,怒道:“韓欲毀盟伐戰,出兵便是,何須下戰書多此一舉?依我之見,無非就是想要告訴天下人,韓國死了十幾萬還有不怕死的人,還要死個十萬八萬,順帶拉其他一同與韓赴死,韓國想要聚衆壯膽,楚國還不夠,還想要拉上更多人,再來個五國伐秦,秦可以第一次敗五國之兵,也可以有第二次!”
“告辭——!”韓使臣不想與暴走狀态的張儀争口舌,自知争不過。
張儀吐着口沫星子一路跟着而說到:“回去之後告訴韓王,目下絕無一國敢主動伐秦,然韓王定以爲楚國會!哈哈哈……楚若敢伐秦便早已動手,何須與秦國陳兵對峙今日?這明擺着是楚國使詐,要坑韓國……韓王還不知道自己被楚當作了一枚棋子!!!”大笑的張儀長呼吸了一口氣,說道:“韓王若是有點腦子,就不會上當,請吧——!”
“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