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外。
白起率軍班師還都的大軍已然在望,站立在戰車上的衛峥一動不動長達近三個時辰,可見其心。
終于在此刻跳下了戰車,遙望越來越近的大軍不禁微微徒步向前走去。
軍陣之前的白起一眼便看到了衛峥的身影,後方的衆将士看着朝歌城門之下兩排列陣,舉目望向大開的城門之内,兩排列陣的甲士連成雙線直入城内也望不到盡頭,兩排兵士無不披盔戴甲,日炎餘晖之下,甲光向日金鱗開。
兩排兵士無不持長矛而立,鋒銳的毛尖遙指天際,并排兩邊的無數紅色的戰旗獵獵招展。
這一幕看在班師還都的将士們眼裏,無不熱血沸騰,一股莫名的激昂之氣油然而生。
還有什麽比國君翹首以盼王師凱旋更令人驕傲的?
一衆将領策馬而來,以白起爲首及其幾個主副将皆下馬朝着朝着衛峥走來。
此時此刻,衛峥便站立在兩排列陣兵士的中央一語不發而凝望着走來的幾個人。
“白起拜見君上——!”主将副将皆抱拳單膝着地。衛峥瞬即伸右手不語而示意諸将免禮,白起剛剛站立,朝其而來的衛峥面挂笑容而不語,毫不含糊的握其手臂,“走——!”
在一片目光的注視下,衆人看着國君攬着白起的手臂直奔前方的戰車而去,先上戰車再回身面向白起伸手示意,後者猶豫了片刻便一同登上戰車。
衛峥親自拉缰繩,“駕——!”
君臣一同登上戰車,國君親自策馬而行,這是何等榮耀?
戰車徐徐穿過大開的城門,白起一入城才發現此次衛峥爲迎接他還都朝歌是何等隆重,一路招展飄逸的戰旗猶若兩條紅色巨龍,衛國是最正統的周室分封之國,自然崇尚紅色。
兩排精銳兵士身後都是朝歌城内頓足觀望的老百姓。
“衛國萬年——!”
“衛國萬年——!”
不知何人忽然高呼,緊随而至便是排山倒海的聲音如悍雷奔襲而來,兩排的老百姓握拳高舉,呼聲不斷。
白起看着身邊的兄長專注凝神的目視前方駕車而行,又環視眼前的這片景象。
生而如此,大丈夫也,夫複何求之?
戰車百步之後的距離,三五個将領策馬徐徐前行,緊緊的尾随在後,後方便是并列六行的士卒或手持長矛、或腰懸劍器緊随其後徒步入城。
對于還都的将士們而言,沒有什麽比此刻更加熱血沸騰,這一刻是屬于他們,萬民的喝彩都是屬于他們,兵鋒出擊當是爲此而戰。
“這是何等光耀門庭之榮?”
“直娘賊的,明日便去報軍——!”
“對,大丈夫當建功立業——!”
兩排的衛國老百姓也是莫不熱血沸騰,尤其是青年壯士見此一幕更是激起一腔熱血。
……
衛峥親自駕車,一路直達宮廷行宮殿前,成千上萬的衛國臣民皆彙聚在曠闊的行宮前。
一入朝歌行宮廣場排場更是大的驚人,衛國群臣皆立于兩側,次之則是彙聚六千披盔戴甲的精銳甲士列陣而立。
高呼“衛國萬年”的聲音仍舊從宮外傳來。
戰車上的白起心中微愣,正前方駐有一座梯台,台上的一座青銅巨鼎定鼎而立。
“君上……這是——!”剛剛下了轺車,白起看了看前方欲言又止的說道。
“爲你而駐!”衛峥笑而輕聲的道,旋即伸手示意。
正是是封君台,今日衛峥要爲白起舉行封君典禮!
“奏樂——!”
禮樂之聲響徹四周,在萬衆矚目之下,國君攜手上将軍一同登臨封君台。
登臨台頂,奏樂聲止。
白起單膝着地,抱拳而道:“禀君上,西征大捷,斬敵三萬,取城有八,拓土兩百餘裏,濟水以北皆爲我衛國疆土。”
萬衆矚目之下,衛峥移步,雙手扶起上将軍,轉身俯瞰下方,“上将軍舉兵西征,三百年失地,一戰盡收,衛國至此廣國至七百裏疆土……上将軍……居功至偉——!”
“衛國萬年——!”
“衛國萬年——!”
衛峥瞬即揮張雙臂,如奔雷襲向四面八方的聲音戛然而止,“上将軍東破宋國、西征梁國,東征西讨,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衛峥敞臂面向白起,大聲道:“将軍……威武——!”
“将軍威武——!”
“将軍威武——!”
衛峥再次壓下呼聲,面向白起,“上将軍白起以武而安天下!将軍請受衛國……武安君——!”
早已準備妥當的宮侍連忙遞給衛峥君印,面向白起,後者至始至終無以言表,最終萬衆矚目之下接過君印,“謝君上——!”
白起再而面向台下臣工将士高舉武安君印,呼聲再次響徹:“武安君——!”“武安君——!”
武安者,以武功治世、威武安邦而譽其名,武安天下也,是故号武安君。
白起東征西讨,戰無不勝,斬敵已超過十萬,爲國爲君開疆拓土,煌煌戰績,赫赫戰功,天下鮮有人能及。
衛峥拜上将軍白起爲武安君,弄了如此大的排場,用意有二,其一不言而喻,另一個用意才是隐晦而深刻。衛峥要經略越國,欲趁秦滅蠻夷之邦巴蜀之時,合縱齊、楚聯合三國之兵滅了蠻夷之邦越國。
衛、齊、楚三國若合縱伐越,衛峥當然要竭力争取聯軍統帥,白起擁煌煌戰績、赫赫戰功,以武安君而威震天下,衛、齊、楚三國之中,楚無名将,隻有一個齊國的匡章是最大的競争對手,但匡章是不會出現在聯軍當中的,這一點衛峥很清楚,因爲他要爲齊國北略燕地。
如此一來,戰功赫赫,威震天下的武安君白起一出,無人可與其争鋒。
顯而易見,衛峥要謀越國江東之地而爲衛國打下國力不枯竭的天下糧倉,座下第一大将白起便是順勢大潮流而被推向天下舞台。
白起接過了武安君印,衛峥朗爽的笑聲再次傳遍四方:“本侯藉此正式曉喻朝野,今日便爲我衛國長公主指婚武安君。太史……”
“臣在!”
“爲我的武安君和公主的婚事擇一良辰時日。”
“臣謹遵诏命——!”
衛峥濃濃笑意未曾間斷,白起在而拜首:“謝君上——!”
“恭賀武安君雙喜臨門——!”
“恭賀武安君雙喜臨門——!”
“來——!”衛峥再次牽着白起的手臂,笑道:“兄長帶你去看看誰來了,呵呵呵……!”
在萬般羨慕的目光之下,國君親自攜武安君之手走下封君台,直入内殿而去。
白起在這短短路途上疑惑着衛峥口中說的神秘之人,直到進入殿内看到了那身影,武安君懵了,連忙小步快走而去,失聲喊道:“父親——!”
“兒啊……”赫然便是白父。
“父親你怎麽到朝歌來了?”白起少有的流露出了難以自制的情緒,看到白父的瞬間還以爲是在夢中,但挽着父親的手臂告訴他這不是夢。
白父開懷而笑,面生皺紋,“是你兄長怕爲父在秦國不安全,爲父本不想離開秦國,就想在郿縣安度晚年,可爲父也知道我兒在衛國建功立業,爲你的兄長征戰四方,爲父就怕你會因爲家事而誤了國事,所以我們一家子也都舉遷朝歌了,這樣你也能安心的輔佐你的兄長。”
白起一聽父親之言微微愣,轉身看向衛峥,後者站立在大殿門前笑而不語的目視過來,不禁漫步來到衛峥身前,忽然單膝着地,抱拳而道:“白起得以盡忠盡孝皆承蒙君上恩情,即便此生肝腦塗地也難報君上之恩。”
“起弟……不必多禮……”衛峥笑而睜目不眨的凝視單膝跪地的白起,旋即親自扶起了對方。
建立的功勳越是卓越,白起心中的這層憂慮就越是甚重。
對于白起而言,家中父老居于秦國一直是他心中放不下的大石,尤其是在陽武城與樗裏疾一見之後,也想過如若秦國利用家眷脅迫他棄主叛國而去,甚至以此要求他回歸秦國,若真有那一日需要在忠義之間做出選擇,僥是武安君也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