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堂大殿之上,衛峥目不轉睛的凝視着殿下的璟倉,對于此人他已經非常熟悉,璟倉是作爲從賢士閣裏走出的外來客卿當中成就最高的,不僅在兩年前便登堂衛廟,更在短短兩三年時間之内便爵至上大夫,爵位已然僅次于九級少國柱的白起,可見這位寒士的能力非同一般。
衛峥不但在賢士閣時便對它印象深刻,登堂衛廟的璟倉更是在這些年多次進谏,進言衛峥掌國,疏遠美色,隻不過一次都沒有被采納。
就在璟倉語畢之時,衛峥忽然大笑,此舉讓璟倉面色微變,本來懷揣些許期望的内心頓感頹廢,本以爲擇其主是明主,卻不料一朝因美色昏聩不醒便從此一蹶不振,璟倉心生恨意,恨的不是衛峥,而是恨自己,更恨那妖姬。
這一切就因爲那狐妖惑于我主。
“上大夫進谏出言不諱,這是觸怒了君侯,怕是不測将至啊。”幾個朝臣相互低語道。
末了,衛峥忽然收斂笑意,旋即起身漫步走下殿堂,不少人都以爲國君即将在震怒之下問罪于璟倉。
隻見衛峥直接與璟倉擦肩而過,進而掃視一衆群臣,“諸位可是頓感百思不得其解否?你們當然不知!本侯三年不朝,璟倉屢屢進谏,去上大夫竟是無一人言君之過……”
忽聞其言的璟倉頓時轉身舉目看向環指群臣的衛峥,後者出此一言,不僅讓群臣錯愣,就連璟倉本人都感覺匪夷所思,一時間腦筋沒有轉過彎。
衛峥目光所緻的臣子皆低頭不敢直視,後者又道:“昔張儀初入秦國說秦王、舌戰秦廷,張子曰:弗知而言爲不智,知而不言爲不忠,爲國之臣知君有過而不進言便是不忠、不賢!”
“這樣的臣子登堂衛廟才是真正的誤國——!”衛峥忽然冷哼道。
“臣等有罪——!”知道内情的劇辛和白起也隻能背下這口鍋了。
衛峥不予理會,旋即轉身再次把目光落在璟倉身上,後者此刻不知何言以對,卻聞衛峥道:“本侯诏,璟倉即刻起任百司一職,率其屬佐右丞相劇辛,不得有誤!”
“君上……”此刻的璟倉欲語不得。
“怎麽?上大夫不願爲我分憂?”衛峥忽然緩和這語氣說道。
“臣謝君侯隆恩——!”璟倉旋即行一大禮。
“上大夫快快免禮——!”衛峥連忙笑意緩緩的說道,旋即親自把他扶起來,見璟倉感激的目光,衛峥笑着說道:“常言道賢臣擇主而侍,君主亦要置賢輔國,上大夫屢屢廣進谏言而本侯卻置之不理,再此向上大夫賠禮。”
“君侯不可,臣受之惶恐……”
此情此景看在石更眼中,心中暗驚。
原來君侯這是要重用璟倉而上演這麽一出挺前咆哮的戲碼?這是在籠絡人心啊,重用璟倉之前率先使其歸心,如此禦下之道……石更的腦海裏頓時浮現出了昔日已逝父親的警言:今上不可逆,逆則比亡。
石更肚子裏想的小九九衛峥自然不知道,隻見他笑對璟倉言道:“上大夫你看,本侯并非被狐姬所惑,男女相悅亦是情理之中,有道是英雄配美人,不若上大夫先前谏言收回去可否?”
“這……”璟倉頓時啞然,旋即拱手禮道:“臣慚愧,妄揣上意,君侯恕罪——!”
“上大夫忠言逆耳,言有罪,何罪之有?”衛峥環視衆人朗聲一笑,群臣頓時附和一笑,不管真假不少人都向璟倉當年恭賀,衛峥進而重回座上,君臣先後再入座。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結局會這麽戲劇性,本以爲璟倉要被治罪,結果非但沒有反而掌百司一職,更得君侯如此倚重,這哪裏是要失勢,簡直仕途前程一片光明,如今任職百司長又得君侯如此仰賴,那空置的左丞相一職還遠麽?
不少人頓時對璟倉這個外來客卿既羨慕又嫉妒,尤其是老世族更羨慕嫉妒恨,其中石更最盛了,蘇秦棄主離國,他早就對左丞相這個位置垂涎不已,更是在衛峥不理朝政的這些年主動親近劇辛,對這曾經憎恨不已的死敵可以說是百般趨附。
如今冒出個璟倉俨然成爲國君眼前的紅人,三年不朝,一朝臨朝便許以重任,石更俨然把璟倉視爲左丞相一職的強有力競争對手。
重回殿前上座的衛峥再次環視滿堂朝臣,道:“春季大朝,先述職内事,再論外事。今我衛國變法已已有數年,有無成果,列位誰先述職?”
百官之首右丞相劇辛當即出列上奏,道:“啓禀君侯,衛國變法成效顯著。新法頒布以來至今,衛國上下臣民已然知法,《齊俗制》頒布以來移風易俗,清查戶籍,去除黑戶入新戶冊,我衛境四百餘裏地民至一二十五萬于口……”
好家夥,竟然有二十多萬黑戶?衛峥一聽這個數字不由得驚訝,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戰國時代世族舊貴都喜歡養士,說白了就是黑戶、私兵。
劇辛繼續說道:“……得益于曲轅犁此耕具使我衛國百姓耕作激增,無盡荒地皆成良田,一戶五口耕治二三百畝地,去年更趕上大好時辰,我衛國産糧竟是翻三倍有餘,各地糧倉滿溢,家家戶戶莫不豐收,莫不新置糧倉。”
“嗯,如此說來再過幾年時日,糧産還要翻番。”衛峥點點頭的說道。
春季大朝會的重點之一便是述職報告,作爲百官之首的劇辛在廷前逐一上報,一項項數據入衛峥耳朵裏莫不是驚喜,從劇辛口中說出來的一項項報告都是代表着衛國國力,綜合起來便是代表衛國之綜合國力。
劇辛述職結束,衛峥的朗笑聲傳遍大殿:“本侯三年不朝,衛國大治,百姓富足,舉國一片奮發激昂向上之風,國力蒸蒸日上,列位都是強國功臣啊。尤其是姜卿,治下河東一郡地比河西小卻爲國府繳納賦稅高于河西四成以上!”
河東郡守姜牧頓時謙虛道:“君侯謬贊,國能大治,仰賴于新法,乃右丞相之功勞,河東一郡疆土雖不及河西一郡,可河東一郡工商發達,又于宋國陶邑接壤,商賈交易頻繁,故工商稅收所占頗多,糧産确是不及河西。”
衛峥頓時罷手笑道:“姜卿不必自謙,常言道錢糧錢糧,錢便是糧,糧便是錢!也對,右丞相執法護法,居功至偉。是爲首功!”
“功不再臣下,君侯如若不力主變法,劇辛何以執法?是故國能大治皆是君侯力主變法之功。”劇辛旋即謙虛道。
“好了好,吾等君臣就不必互吹互捧了!”衛峥罷手笑道,目光再次落在姜牧身上,道:“姜卿折返濮陽召集我衛國商人與天下列國繼續互通有無,尤其乃楚、宋、齊三國,經其手暗中大肆購糧囤積!”
換句話說糧食才是真正的硬通貨,不會貶值。
衛峥此話一出,白起、劇辛、璟倉、石更、姜牧這五個人心中頓時暗驚,大肆囤糧,難道君侯想要對外用兵了?
大朝會一結束,衛峥便把白起、劇辛、姜牧、璟倉四人召于内殿商議。
“方今天下,風起雲湧,犀首配六國相印,聚兵合謀,會盟大梁,劍指秦國……”衛峥環視衆人言道:“我衛國該當如何?”
劇辛旋即合手禮道:“君侯昔日曾言即便公孫衍成了合縱大勢,秦國亦勝。既如此,便依君侯曾定‘掠魏窺宋’之長策。”
“秦與諸國互毆,沒我鳥事,但衛國絕不能冷眼旁觀,必有所行動!”衛峥閃動着目光,語氣無比肯定。
“君侯明示——!”
“起弟,整軍三年,我的軍隊如何了?”衛峥旋即轉向白起,道。
“今之衛國,民破百萬,白起三年治軍,君侯若要征戰,衛國無需動搖國本即可聚兵精銳一萬,兵至六萬衆;如若傾國出動,兵可聚十五萬衆!”白起當即說道,心中亦是越感振奮。
初掌衛國之時傾國之兵不過五萬衆,如今若全民皆兵可達十五萬衆,衛國變法果然是立竿見影。
而今衛國明面上隻有一萬部将,可這三年來堅持訓練一批折返一批,看似隻有一萬部将,但衛峥隻要廣發征召令,無需動搖國本輕而易舉可集兵五萬,加上明面上的一萬部将,便可傭六萬精兵随時調遣而不至于疲國乏民。
“坐擁數萬精兵,傾國之兵十數萬,方今天下,除齊楚秦三強,任何一國傾國之兵也不見得能滅我衛國!衛國……”劇辛等人見衛峥長呼吸一口氣,閉目再而睜目,雙目迸發精光,閃爍而言:“……再也不是他國說滅便能輕而易舉可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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