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衛國地處四戰之地,加以無險可守,若如韓國變法那般,圖強之心毫不掩飾,待狂風降至而其木秀于林則風必摧之,飓風将至,我當避其鋒芒蟄伏爲上啊。”
見蘇秦好奇不已,衛峥便直言道:“若要擺脫諸雄忌憚我變法之心,最好的法子就是讓他們相信認定我衛國變法,必然挫敗。何以然?”
“混淆視聽?”蘇秦忽然眼睛一亮。
“知我者,季子也!”衛峥旋即大笑一聲,手中的黑子旋即落下,便不再多說了,顯然,蘇秦已然知曉他的意圖。
蘇秦當初第一次看了衛國變法的大緻内容,曾經也是急不可耐的一度找過衛峥苦苦勸谏,和劇辛一樣,那時候的蘇秦也是個“老古闆”,新法廢井田卻不開阡陌這條也就算了,加上另外一條自古以來列國遵循的重農抑商政策卻被衛峥給颠覆了,他竟是要提高商人地位。
這一系列的變法措施,即便是蘇秦、劇辛這些治世能臣都認爲是誤國之策,列國要是知道衛國是這麽個變法情況,必然斷定衛峥是在自掘墳墓,如此何須忌憚?
“至于其外……”笑意使然的衛峥言簡意赅的說道:“齊王老矣,尚能飯否——?”
蘇秦聞此言,一愣旋即微微驚詫,道:“君侯以爲當今齊王……”蘇秦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過了,衛峥這句話的意思是,一代雄主鼎鼎大名的齊威王活不長了,若齊威王在這個時候駕崩于臨淄,齊國強大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對外用兵,沒有了齊國的威脅,衛國變法再無外患了。
蘇秦不禁大喜!
衛峥笑道:“外事不可左右,内事卻可。故,衛國圖強之方略,奉行低調,我悶聲發财,暗蓄國力,衛國的軍隊保持一萬即可,多了列國同樣會忌憚,但我強軍之路卻不能因此而緩,所以練成一批精銳便逐遣其精銳一批,遣去重新務農的士卒雖然不在軍中,但底子仍在,待時機成熟而再度征召歸隊,稍加訓練便是精銳,如此反複,若有戰我衛國可舉數萬并,莫不是精銳!”
聽君一席話的蘇秦連連點頭,這一切都是深謀遠慮啊,衛峥又笑道:“我衛國暗蓄國力蟄伏爲上,悶聲發财。三年不翅以助長羽翼;不飛不鳴以觀民則。雖無飛,飛必沖天;雖無鳴,鳴必驚人——!”
“隻是……”豪言壯志的衛峥忽然話鋒一轉,輕言悠然的說道:“天下時勢,瞬息萬變,百密終有一疏。”
“我主所憂爲何?”蘇秦好奇的問道。
“還是齊國——!”衛峥言簡意赅。
“齊國?”蘇秦一聽旋即陷入深思,不由的緩緩點頭。衛峥輕歎的說道:“總不可能把希望寄托于老齊王死不死,萬一不死呢?國家大事豈能兒戲?人死不能複生,國滅不能複存,變法圖強乃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方今天下,對于衛國而言,秦國是友,和楚國沒有什麽交集,楚國和魏國是世仇,但有句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當今楚王頗具春秋時代的貴族遺風,重信守諾,所以才會被張儀這個腹黑給坑了一次又一次。
衛國和楚國沒有多大紛争,當初襄陵中道截魏國大軍糧草辎重還間接幫了楚國一個大忙,算是沒有見面也初次混了個臉熟,沒有利益紛争那麽楚國要沒有什麽好當心的。
北邊的趙國如今國力萎靡,又要北擊匈奴,還沒有胡服騎射,國力尚未大增,當今趙王,即趙武靈王也不想去外面惹麻煩,所以趙國在這幾年不會對衛國有多大的威脅。
唯獨齊國!
衛與齊國相互接壤,衛國疆域一片平坦的平原大地,東境無險可守,齊國的大軍兵踏而來簡直毫無阻力。
偏偏當今的齊王又是一代雄主,齊國的國力也處于快速飙升階段,齊威王沒有多少年可以活了,但齊國的繼承者齊宣王雖然不及他老爹,但也算得上是一個明君,繼承齊國君主位之後繼續秉承齊威王的國策,興辦稷下學宮,招賢納士,強兵富國,在齊宣王的一番治理之下,齊國國力再次飙升。
旁邊還有個宋國過幾年也不安生,衛峥到也不怕宋國,最擔心的還是齊國啊,猶若如鲠在喉一般。
齊國和秦國要争雄天下,如秦國東出便是直面魏國,而齊國西進第一個阻礙就是他衛峥,衛國!試想,以當下齊威王的雄略,怎能容許齊國的家門口出現一個西進中原的阻礙?
衛峥看着一陣深思不語的蘇秦,心中不免一動。強大的齊國黯然隕落,于一統天下的競争中被淘汰,與眼前的師兄蘇秦撇不開關系啊,曆史上的蘇秦卧底齊國,間齊而傾覆齊國可以說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手筆了。
毫無疑問,就地理位置而已,衛國一強大,最大的敵人就是齊國,反正對于齊國而言,最大的阻礙也是崛起的衛國。衛與齊國之間至多二十年左右肯定要有所交鋒。衛峥看着蘇秦眼珠轉個不停,心中在想什麽估計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壓下了心中的這個念頭,衛峥旋即說道:“季子,此番還需要你親自趕赴齊國一趟,密切關注齊國廟堂的動向,尤其是齊王身體,我衛國正式舉國推行變法的時期,取決于齊國廟堂的變動!”
“事不宜遲,蘇秦今日便動身前往齊國!”
蘇秦離去不久,宮侍左宮監前來秉承道:“啓禀君侯,公室族老求見!”
衛峥一聽旋即舉目,言簡意赅的說道:“有請——!”
“諾——!”
公族宗室的幾個老頭兒呆在自己的府邸好好的,前來做什麽?衛峥狐疑不解。
不一會兒,三個年過七旬的老頭到來,其中一個他還記得當初即君主位的時候,主持了告天祭祀,便是那位宗子,衛峥連忙起身笑臉相迎,“諸位公室宗老無需多禮!請請請,都坐!”
這些個上了年紀的老古闆代表衛國公族的象征,雖然沒有多大的權力,衛峥也不想因怠慢了這些老頭而落得個不敬祖宗的名頭,作爲衛國的國君,身份正統合乎法理尤爲有重要,不尊祖上那是大不敬。
待得幾個老頭坐下之後,衛峥笑道:“不知諸位宗老前來,可有何要事啊?”
宗老宗子倒也沒有倚老賣老,不但不敢對現在的衛峥擺架子,反而對這個後生有點懼怕,隻宗子言道:“老臣此來一是前來恕罪,姬煥某逆之事老臣亦是……”
“哎……”衛峥罷手打斷其言語,道:“蓋因爲權臣亂國而,宗老何罪之有?諸位于衛峥都是衛國宗室,那便是一家人,至于姬煥不過是亂臣賊子的一枚棋子罷了,是是非非……”衛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擺着笑意又道:“……本侯還是能分清的!倒是諸位宗老,年事已高,還是多多保重身體,少奔波爲好,國事有衛峥,衛國無憂!呵呵~~”
“君侯非但不問罪還如此體恤臣等,臣等有愧于心,君侯無恙,天佑衛國啊。”宗子感激的說道,過了一會兒,又說:“此來老臣一是請罪而來,其下亦有一事要鬥膽向君侯進言!”
“哦?宗老請說便是!”衛峥僥有興緻的說道。
聞言,宗子左右看了眼随同而來的幾個老頭兒,再看向衛峥說道:“君侯如今已是行冠之齡,卻至今還未有一妻妾侍,更了無子嗣。而此等要事一般臣子又不敢直言,此來,老臣頂着個宗老的名頭倚老賣老鬥膽前來向君侯進言。”
衛峥一聽微愣,旋即恍然,這宗室宗老了無實權,也就隻有在這方面有話語權了,原來是前來催促盡快娶個一妻半女。
身爲一國之君,主政也有一年了,更是年過二十,至今還未娶妻實在是少見。
“國事爲重,此事不急,可緩!”衛峥笑道。
“君侯此言差矣!”宗子連連搖頭說道:“公族家事,家事亦是國事,君侯恕罪,老臣鬥膽直言,君侯至今無一妻兒子嗣,于邦國社稷不詳啊,故,不可緩——!”
“宗老所言亦不無道理,然國事繁忙在身,如今變法在即,衛國正直當要關口,本侯确是無從分憂。”衛峥說着看向宗子,又道:“不若再等等?等事情穩定以後,再談家事,如何?”
席地而坐的宗子搖搖頭,說道:“不能再等了!老臣知曉君侯日夜爲國事操勞,政務繁忙難以首尾俱至,老臣愚昧,尚有一口氣在,故鬥膽自薦,願爲君侯分憂力主操辦此事。”
看這幾個老頭的架勢,此事若沒個結果,不答應估摸着是不走了。
衛峥不禁心道,我都不急你們急個棒棒捶啊!
對望而坐的衛峥摸着下巴,看着幾個宗老。幾個老頭也看向衛峥,後者眨巴着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衛峥忽然心生一計,突感此事于變法大爲有利,頓時自顧自的點頭,便自言自語的說道:“家事亦是國事,如宗老所言此事确實不能再拖了。”
幾個宗老聞言心中一喜,君侯這麽容易就被說動倒也讓他們頗爲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