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峥還是要用老辦法,講故事——。
隻見他向倍感好奇的劇辛娓娓道來:“馬其頓國的王提倡廉潔,其國主尤爲看中其臣子們的操守。其中便有一個重臣有當朝第一廉潔之官的美譽。人人都以爲其當朝第一清官大臣富貴榮華,卻不料其府邸連冬衣都置不起,甚爲笑談而,爲何?”
“莫非是其國之王提倡廉潔之由?”劇辛猶豫不決的說道。
“不錯!”衛峥點點頭,繼續道:“廉潔自然是無錯!但廉潔乃需要有個度,萬不能超出臣子之客觀承受力。”
“不若來個以位換位思考。子辛,我問你!”衛峥旋即看向了劇辛,又道:“倘若衛國亦如那馬其頓國一般行廉潔之風,而我亦非爲衛國之國君,而是衛國之臣,我便食衛國之君祿,而家又無祖業,故惟能靠俸祿承擔一切開銷。倘若今日我府邸财貨空空如也,家中米缸亦空空如也。恰逢其時,一故人爲我送來數斤肉、十數斤粟谷。”
衛峥一動不動的看着劇辛,言簡意赅的道:“收,還是不收?”
劇辛聞言,低首思緒片刻,旋即舉目望向衛峥,道:“區區薄禮,收之亦是無妨,正好可彌補無米之炊啊。”
“好——!”衛峥似有似無的笑看着劇辛,繼續道:“冬季将近,正好該置辦些冬衣了,俸祿正好開銷超支,不足以我等添置冬衣,恰好這位故人于此時送來五十吊刀币錢财!收?還是不收?”
劇辛耿直的回答道:“既然如此,那便收下了吧,數額不多嘛,來日再如數奉還給那位故人便是了。”
“呵呵——!”隻見衛峥忍不住輕笑一聲,再看向劇辛道:“能不能奉還姑且先不追究。這一次,故人又爲我送來整整一百金,他懇求我收下,随之又求我爲他辦一件小事,一件小小不然可有可無之私事,問題不大,我隻需要對我下屬官吏知會一句,故人所托之事隻需要給下屬打一聲招呼便可成矣,整整一百金,沉甸甸,收?還是不收?”
這一刻,劇辛豁然開朗,終于明白了衛峥到底想要說什麽,隻見他略微皺眉,低首而道:“貪贓納賄,由此而始——!”
“善——!”衛峥當場打了個響指。酌杯酒而自飲,酒水灌入咽喉,旋即一聲長歎,舉目望去自言自語道:“官吏行的無數非法之事,究其始,莫不合法。然,逐漸便在非法與合法之間終将違法,而違法必伏法,若不能伏法而使其逍遙法外,則國必危矣!本侯不希望我的臣子是因此違法而伏法。”
“究其根源,必然是原因衆多,唯獨一條——!”隻見衛峥收回視線轉而落在了劇辛身上,繼續道:“……那便是米缸空了,誰都希望這個時候能有人來送米~~~!聖人亦不可例外,聖人也會餓肚子,也要吃飯啊!故,欲保持百官之長期廉潔,就不該讓他們的米缸給空喽!我的臣子,欲行廉潔之風,斷然是難能可貴矣,是可——!然切莫違法,違法必伏法——!”
衛峥想到了明朝這個曆史上貪官最多的朝代,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明朝是曆代俸祿最低的,明朝的“公務員”就靠着那點鐵飯碗工資根本就不足以養活一家子人,由此導緻一些官員爲了維持生活不得不貪。
鼎鼎大名的清官海瑞,連兩斤肉都買不起。按理說,作爲五品知縣的海瑞歲俸也有168石大米的糧食,相當于80兩銀子左右。而明代的五口之家,一年要是有三十兩銀子,小日子也過的不錯了,爲什麽海瑞連兩斤肉都買不起?
當然是基本開銷都不夠用啊!
連請的“師爺”都是海瑞付“工資”,家裏有個老母、還有一個妻子、兩個侍妾,加上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再加上家仆,海瑞這一家子就差不多近十來口人,靠那點“工資”,生活不免就有些拮據了。
顯然,這超出了“公務員”的基本承受力,而海瑞這樣有操守的官也隻叫海瑞這一個,其他的官吏便開始通過收禮獲得的外快來維持開銷,有收禮必然也要送禮,有道是禮尚往來,如此一來陋習愈演愈烈,你不收禮就在這個圈子混不下去,收了就得替人辦事,貪贓納賄便越來越不可收拾。
加上官場曆來便有陋規屢禁不止,每逢三節兩壽的,都得向上司“孝敬”,所謂兩壽便是其上司及其夫人的生日,就靠着那點基本工資怎麽夠維持開銷啊?而像海瑞這樣能夠經得起考驗的人能有幾個?顯而易見,腐敗便由此一發不可收拾。
明朝提倡所謂操守、廉潔,其意固然美好,但卻不從客觀角度去出發,進而導緻我要是開銷超支而正巧被一些人看中來“雪中送炭”,漸漸的愈演愈烈,進一步導緻不貪贓納賄,我就沒錢給其他人送禮,就進不了核心圈子。
衛峥想起了明朝的那些破事兒,又不免想到了宋朝!
宋朝可以說是曆代貪官最少的一個朝代,同時也是曆朝曆代中,“公務員”工資最高的一個朝代。宋代官員的俸祿在行俸祿制的曆朝曆代中最爲優厚,其待遇相當于漢代的十倍、清代的兩倍至六倍,宋朝人的生活之奢華,難以想象。
其根源便是宋朝是華夏文明史中最富裕的一個時代。
宋朝有錢啊!
前世的衛峥還看過一篇統計,宋代的gdp占據當時整個世界的一半以上。
華夏民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造極于趙宋之世也。
宋朝鼎鼎大名的清官包拯包青天的收入,換算成後世的貨币計量,包拯這個“高級公務員”的年薪竟是過了千萬級别。
如此豐厚的待遇,誰有事沒事還會傻到去貪贓納賄啊!
衛峥收回這些關于後世曆史的思緒,再看向劇辛,道:“過于提倡所謂廉潔之風,隻能适得其反,當實事求是,其根源問題便是在于其國能否富裕之。”
“君侯所言甚是!”劇辛折服,道。
俗話說的好,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強國之根本,富也!故,子辛之法仍有幾點是必須要改!”衛峥順勢引出下面的問題,言簡意赅的說道:“其一,重農抑商要改爲重農亦要重商!其二、稅賦制也要改!其末……”
“君侯不可啊——!”聞此言,劇辛心中大驚,顧不得失态而急忙勸說道:“強國之根本在于富國也;富國之根本在于民也;民之根本在于耕織也。商人天性逐利,鼓勵經商其必導緻人人逐利成性,個個棄農誤耕,其勢必然導緻無人耕田。民之食糧大爲天也,若無人耕田,糧從何來?民以何爲食?無以食而果腹之民則成亂民,亂則國必危矣!此乃舍本求末,萬萬不可啊——!”
“望君侯務必三思而後行——!”
隻見氣急敗壞的劇辛從席墊飛快起身出來便是匍匐在地,跪在了衛峥面前。
抑制商人、鼓勵農耕,重農抑商是千古不變的真理,列國列朝的共識。劇辛一聽衛峥竟是要提高商人地位,甚至還要鼓勵經商,這是真的急了!
此時此刻,跪在木質地闆上的劇辛心中已經做好打算,君侯若是執意實行便拉上蘇秦、姜牧這些人來,哪怕是豁出命死谏也要勸衛峥收回成命。
“子辛你……”有些錯愕的衛峥剛開口,跪在地上的劇辛便搶答道:“擇君而侍,爲人臣子,忠君之事,君之過而臣不察之,便是臣之過,枉爲人臣亦罪該萬死。鼓勵百姓經商,其勢必動搖國本,後患無窮!君侯若執意行之,臣誓必死谏之——!”
席地而坐的衛峥見劇辛急促的聲音不禁愣了許久,見此狀頓感哭笑不得,不由自主的面朝案幾前傾身子緩緩說道:“我的子辛呐,本侯這不是還沒把話道盡的嘛,你就要死谏?待本侯把話說完——!講清——!道明——!子辛再谏言可否?嗯——?”
劇辛:“呃,這……”
衛峥:“還跪着?起來吧——!”
一臉無奈的衛峥一聲“嗯”的鼻哼扭扭頭示意他坐回去,見此情形的劇辛尴尬一躬,道一句“諾”便再次坐回去,便靜等衛峥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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