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古城,館驿。
“先生,有故人求見——!”
房間内的主人赫然便是當代法家學士劇辛,聽到門外夥計言辭,便前去開門,心下不免好奇的自言自語:“劇辛在朝歌似乎未曾有故人哪。”
這幾日,劇辛可謂是心中五味雜陳,心事連連,那一日朝歌城腥風血雨的景象他是親眼所見。
萬萬沒有想到他朝思暮想的法家大師黎子便是當今衛國的君主。近日來,尤其讓他疑惑不解,心事重重的是衛峥爲什麽要他這樣的一個外人置身于衛國朝野之内,見證一場衛國内部的血腥整肅行動?
對此,劇辛百思不得其解,至今還沒有想通。
門一開,劇辛看到對方的面容不禁目光微微停滞,來者正是衛峥,一身喬裝打扮,但面容卻不曾有過掩飾。
隻見衛峥一笑,旋即不請自進。
劇辛很快回過神來,快速随手關門便是小步快走來到衛峥跟前,合手一禮,道:“劇辛拜見衛侯——!”
“子辛不必多禮。”衛峥笑道。
“劇辛萬萬沒有想到是衛侯深夜莅臨寒舍,委實眼拙了,望衛侯恕罪——!”劇辛見到衛峥不由得心生感慨,任誰也不會想到一國之君竟然以士子身份出現在了齊國稷下學宮,更是在争鳴堂上把号爲當世一代聖賢的孟夫子氣的吐血。
現在回想起來,能讓孟夫子氣急攻心而吐血三分,劇辛反而覺得是在情理之中了。當今衛侯,天下列國士子誰人不知是師承鬼谷,與張儀同門之人?
孟轲号稱“天下雄辯,無人以對”,面對深谙捭阖之術的鬼谷門徒,如今看來,鬼門一派,和儒門一道,孰強孰弱已然明目爾。
天下辯士,鬼門一出,誰與争鋒?
許久,在劇辛思緒不斷之際衛峥笑道:“數日一别,子辛莫不是面生了,也不請我坐一坐?”
“噢,劇辛怠慢了,衛侯請恕罪,請入座!”劇辛一聽連忙伸手請示,待得兩人紛紛于座上席地而坐,惟聞劇辛感慨之言:“劇辛知道您會來找我,确是沒有想到再見面之時您乃以衛國國君之身份而來。”
衛峥低首而笑,再舉目看向劇辛,道:“常言道,良禽擇木而栖,賢臣擇主而事,子辛乃法家大才,我亦曉衛國廟堂小,然衛峥圖強衛國之志向未敢忘懷,欲圖強則必然要變法,子辛可助我否?”
此言一出,劇辛内心微震,就在這時隻見衛峥對其一禮,禮賢下士道:“衛國欲推行變法,護法之人不可無,子辛乃我法家一派大才也,衛峥知衛國廟堂尚小,恐難以使子辛擇侍,然衛峥求賢之心一如既往,衛國變法亦是決不動搖,子辛若擇我而事之,定能在衛國一展宏圖之志——!”
這一刻的劇辛豁然開朗,終于明白姜牧爲什麽會帶着他親眼見證朝歌城的那場整肅行動,不論是秦國、魏國、還是楚國,變法最大的阻礙無不在來自其國之舊貴族、老世族。
衛鞅在秦國變法功成,卻是付出血的代價,商君以身護法,作法自斃。而吳起在楚國變法失敗,便是楚國的舊勢力舊貴族的勝利。
衛峥在一夜之間便夷滅衛國六卿、手段之鐵腕、決心之使然,這是在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劇辛,衛國變法,将不惜代價,亦是決不動搖。
縱觀法家一派士子,沒有一個能善終而落得一個好歸宿,但法家一派士子卻莫不視死如歸,如飛蛾撲火一般。
衛鞅變法于秦,以身護法,作法自斃,最終緻使鞅雖已故而法存于秦;吳起變法于楚國,失敗,最終被萬箭穿心。
這些法家先賢的命運無不在說明,當今天下的諸子百家當中,唯獨法家一派想要推行自己的治國主張,不但要付出巨大的心血,還要付出鮮血,想要實現心中的抱負,那是需要豁出性命來實踐的。
法——!是需要用血來祭奠的,甚至要拿他們這主張變法的創立者本身的血。典型如衛鞅以身護法,吳起萬箭穿心……
無數先賢例子讓劇辛深知法家一派士子想要實現自己的抱負,想要推行自己的法,其幾乎會得罪所有的權貴,變法是需要豁出性命去執行,不求苟活,隻求法存便是最大的成功,而普天之下做到這一點恐怕也就隻有商君衛鞅,隻有衛鞅做到了身死而法存。
曆史告訴了劇辛也讓劇辛明白,想要實現心中的法,非遇秦孝公這樣的聖賢之主不可,然則孝公這樣的聖君明主卻是可遇不可求的,吳起、申不害變法爲何失敗,就是因爲沒有遇到一個如秦孝公這般推新政數十年堅定不移的國君。
很長一段時間,劇辛一直想一個問題,那便是擇哪國而事,當今天下,素有雄主之姿的莫過于秦王(秦惠文王)和齊王(齊威王),然則秦國變法已經完成,齊國推崇黃老之學,本身也強大。
法家一派士子,注定不能擇強國而侍奉,非弱國不可,非有圖強決心之明主不可。
曆史上的劇辛到了羸弱的燕國,正是弱燕而其主又有奮發圖強之志向,燕昭王置招賢台,千金買骨而盡得天下大才,如蘇秦、劇辛、鄒衍、樂毅等賢臣武将無不盡攬麾下。
但是燕昭王即位也是在八年之後的事情,劇辛根本就不知道燕國會有這麽一個王,而當今的列國天下爺沒有他劇辛的用武之地,簡而言之,當今除了秦王和齊王,列國的國君莫不安于現狀也沒有人想要變。
現在衛國的國君跳出來說要變法于衛,衛峥親自前來禮賢下士而拜見,劇辛的内心激動莫名。
這不就是我劇辛要找的“秦孝公”麽?非但如此,衛國的國君本身便是深得法家精髓,集大成者,恐怕整個天下沒有比衛國更加合适法家一派士子佐士的國家了。
“劇辛計感卑微,所學之法何其淺薄哉,豈敢在衛侯面前頓足論法呼——?”盡管内心非常激動,劇辛仍舊謙虛謹慎的說,也是憑心而論,自知劇辛之法不如衛峥之法。
衛峥一聽微微一笑,道:“常言道,士無貴賤,學無止境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子辛此言有失偏頗而,子辛之才吾知甚也。”
末了,卻見衛峥起身而立,背對着後方望來的劇辛,感慨道:“我等皆爲法家,深知一國推行變法之難所在何處,亦知要害何在……”再轉身看向劇辛,鄭重而誠懇的說道:“若欲變法而功成于一國,其國之君臣莫不以相互絕對信任,莫不形同一人,子辛若事衛,定能一展其宏圖志向。隻要衛峥一天不死,隻要衛峥一天是衛國的國君,法必存于衛,法比推行衛地所到之處——!”
“子辛可願做衛峥帳下執法護法之人——?”
話已至此,衛峥如此誠懇、如此決然變法維法的決心看在眼裏,劇辛鄭重起身而立于衛峥跟前,許久未曾言亦是未曾動。
當今天下,何人能懂劇辛?唯法家一派之衛峥也。一種士爲知己者死的情緒油然而生,惟見其雙手相合,長身一躬而行一禮,再度舉目望去,道:“臣劇辛拜見君侯,此生定當誓死追随于君,執法護法——!”
“衛峥得子辛,猶若孝公所得衛鞅,如魚得水——!”
“劇辛遇我主,猶若伊尹得遇湯武,終侍明主——!”
“終我一生,信君如己,我如青山,絕不負君——!”
“生而能遇,死有何憾?我如松柏,絕不相負——!”
“哈哈——!”
“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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