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一幹,白起持錦帛,雙目炯炯有神的盯着上面的幾個字,衛峥親筆題名,衛國新軍兵卒精銳之師,号曰“勇武鬥士”。
衛峥一擡手,侍女玖兒接過筆墨而退下,衛峥朗聲自信十足的說道:“我衛國甲士,當勇冠天下,武超諸軍,爲戰而生,一往無前,号曰爲勇武鬥士——!”
“兄長,這勇武鬥士該當如何選拔?”白起忍不住問道,衛之勇武鬥士,必然是一支足以媲美乃至更強于秦之銳士,魏之武卒的新軍,能夠統帥這樣一支軍隊征戰天下,白起心中亦是莫名的激動。
“我欲建立升格制。”衛峥言簡意赅的說道。
“升格制?”白起好奇不已,升格制,從來沒有聽說,這是全新的制度?
的确是全新的制度,春秋戰國以來,從來沒有,确切的來說,升格制是衛峥在後續一整套的軍制中的一部分,又特立獨行。
“起弟可知,這天下中原之外有一巫術傳說,名曰蠱術呼——?”衛峥并沒有解釋升格制是什麽樣的軍制,而是問了一個似乎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蠱術——?”
白起那好奇又疑惑的眼神顯然說明他不知道,席地而坐的衛峥便悠悠的解釋:“傳說在這中原天下之外,巴蜀之地有一種自上古流傳下來的養蠱巫術,練就此術需将百餘隻非同類種之蟲放入一器皿中,它們在其中相互厮殺,相互吞噬彼此,直到最後活在器皿中的一隻便叫做蠱,存留下來的蠱便是最強的。”
席地而坐的白起聽到這樣的描述,僥是一代殺神也有些心驚,然而真正讓他驚心的是這番言論出自正在商議訓練新軍的衛峥,白起隐隐的從中聽出了言外之意,難道兄長要以這樣的方式訓練新軍?
即便是白起也感覺過于殘忍。
“起弟多慮了,我要的是忠勇無雙的勇武鬥士,而非死士,自然不可如養蠱這般訓練新軍。”衛峥看白起誤會了自己的本意,便笑着解釋道。
白起算是松了一口氣,又問道:“那兄長的意思是——?”
衛峥反問道:“将士爲何而生?爲戰而生!何以爲戰?爲将帥者,謀勝制略之道,爲兵士者勇武無畏,前進再前進——!如此三軍,方可戰必勝、攻必克,勢如破竹,摧枯拉朽——!”
席地而坐的衛峥說到這裏,欠身而立便離開了座位,又道:“不世帥才可遇不可求,然骁兵精銳卻可制。如何才能成爲真正的衛之勇武鬥士?如何培育一個可一擋十乃至十數之勇武鬥士?猶若養蠱之術一般,雖不至于必須要分出個你死我活,但也說明是在最殘酷的升格淘汰制度中脫穎而出者,方可成爲勇武鬥士——!”
“上行下效,爲将者以身作則,軍紀嚴明,賞罰分明,有功必賞,有過必懲。秦軍何以強盛?秦軍何以悍不畏死?那是衛鞅的法,獎勵耕戰,有功必賞,在秦軍将士眼裏,敵軍的腦袋猶若那耕田中的粟米,是良田,是功名,哪裏是敵人?秦軍焉能不強——?”
白起本身就是秦國人,這個時候的秦國已經從商鞅變法圖強過去了三十多年,白起之前生活下的秦國早已不再是當初天下卑秦的那個秦國了,而是被山都列國稱之爲虎狼之國的強秦。
白起本身參軍心切便是因爲秦國獎勵耕戰的商君之法,給了秦國上下任何人都有建功立業的一條路,隻要上陣殺敵,即可拜将封侯,置良田得食邑。
衛峥這番言語,白起是深有體會,更明白對将士的激勵作用。
“兄長欲在衛國變法圖強?是否爲商君之法——?”後知後覺的白起兩眼一亮,當即看向衛峥問道。商君之法的威力有多麽強悍,作爲在秦國長大的白起清楚的很,一個個秦人悍不畏死,天下間從來沒有哪國的軍隊如秦國軍隊那般嗜戰成性,不怕死的。
根本原因便是商君之法。
“衛國欲圖強,變法勢在必行。”衛峥點點頭說道,繼而又補充:“然國情不一緻,商君之法亦不可全數照搬。”
白起有些疑惑,他覺得商鞅的法已經是很完美的強國之法了,沒有商鞅的法何來今日的強秦?
這樣的法在衛峥眼裏竟然還不完美,白起這是礙于時代格局的限制,自然沒衛峥看的透徹,白起是兵家,對于法家認識不夠深刻,也不敢妄言評判,兄長說商鞅之法不可全數照搬,定是有他的道理。
變法圖強,是革新派與守舊派不可調和的矛盾,新的主張是要革了那些世卿貴族守舊派的命,所以才叫革新派,一個“革”字充滿了戾氣,是要流血的,是要血流成河的,曆來天下列國變法圖強,就說秦國莫不是一陣腥風血雨,衛峥心中一歎,并未與白起在這個問題上深入探讨。
白起是統兵的将帥之才,這些事情并不是他的強項,讨論也毫無意義,現在也不是要變法的伺機,便重回建設新軍的事情上來。
耕農求來年豐收,将士求拜将封侯領賞,世人皆有所求,衛峥深知,天性不可奪、不可抑制,隻能引導其爲我所用。以賞罰二柄爲核心,以升格與淘汰相輔相成,方可打造一支奮勇殺敵而無所畏懼的勇武鬥士。
這一切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停止了思緒,而後說道:“爲今之計,重要之事不在變法,而是先建立一支心腹軍隊。”
有道是槍杆子裏頭出政權,尤其是在這天下戰國的大争大亂之世,拳頭大才是鐵一般的硬道理。
“衛之勇武鬥士,乃王者之師,見百官可不行大禮。”衛峥說道,此話一出,白起聽了先是一驚,又是激動不已,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說明了軍隊在衛峥心中的地位。
在戰國時代,仕子作爲這個時代的精英階層,而衛峥給軍隊這種待遇和社會地位在這個時代可謂是開天辟地。
要知道,春秋時代打仗都是士人的專屬,戰士一詞便是由此而來。衛峥要改革整個軍制,但改軍制不僅僅是軍隊方面的影響,這是涉及到了整個衛國的大事件,牽一發而動全身。
歸根結底世卿貴族不除,什麽改革要麽進行不下去,要麽收效甚微。
爲今之計隻能先治标,治本放在後面,便又說道:“衛之勇武鬥士,其待遇我已拟定一分文案,即:行俸祿制,凡成爲衛之勇武鬥士者,即可得至少六十石歲俸,按月分發;凡于沙場斬敵‘甲士(敵軍軍官)’首級一個,其受牢獄之父母即刻得以釋放,若妻子爲奴隸,即刻轉爲平民。”
“凡成爲我衛之勇武鬥士者,可免除其全戶徭役及其田宅稅,戰場上凡斬敵士卒一員,歲俸加倍,以此類推,同時再憑軍功累積封爵拜将……”
白起越聽越難以掩飾心中的激動,他很清楚在巨大的物資刺激之下和社會地位的拔高,雙重刺激,衛之勇武鬥士将會成爲每一個兵士的目标,進而帶動整個衛國軍力奮勇向上的局面。
白起粗略的一聽,衛峥這套軍制有商君獎勵耕戰之法的影子,又有吳起魏之武卒的影子,魏武卒便是一支純粹爲了打仗的軍隊,而秦國的耕戰制度,戰時集結,無戰況便務農,雖然悍不畏死,但相比較一支純粹爲了打仗的軍隊,若是這支軍隊同樣悍不畏死,孰強孰弱便可分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