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後深宮,惠施到來,老魏王已然躺在了床榻上,惠施的到來,老魏王那表情總算有點波動。
“惠相,要對那彈丸之地的小小衛國,如此……如此俯首示弱,寡人……咽不下這口氣——!”老魏王有氣無力的說道,毫無中氣的言語仍舊無法掩飾那股撲面而來的怨氣和怒氣。
“我王呐——!現在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打不過奈不何就隻能忍辱——!”惠施剛一說話便見老魏王的情緒又要提上來了,連忙接着說道:“——卻不是苟活,魏國今之恥辱便是要大王如那越王勾踐,卧薪嘗膽,勵精圖治,默默蟄伏來日定報此仇,一血今之廟堂恥辱——!”
“這仇……魏國,必報之——!”老魏王旋即要起身坐着,内宮侍女見狀連忙前去搭手,老魏王坐卧在床榻上之後又問惠施:“這滾刀肉般的衛國新君到底是什麽來頭?”
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這穿鞋的卻是怕光腳的,且不說天下分魏而衛可存,即便是雙雙國滅,魏國也是虧大了。不管姜牧的那番言辭是故意誇大還是如何,卻也振振有詞,有理有據,大争之世,實力說話,天下諸雄曆來争鋒不斷,老魏王一生四處征伐,更是明白所謂“大争之世”這四個字的真意,姜牧的一家之言實在震住了無數人。
此次大梁第三次被敵軍圍困,老魏王驚駭之後反而淡然麻木了,物極必反,老魏王反而輕松了。
“啓禀我王——!”惠施說道:“依老臣所知,這衛國新君衛乃是其衛國成侯之孫,傳聞流亡在外之際拜入鬼谷一門,乃與秦相張儀爲同門師兄弟……”
提到張儀,老魏王便是止不住的吹胡子瞪眼,怒道:“你别跟寡人提張儀那個混蛋,身爲魏人卻做損母國而益敵國之事,忽悠寡人割城池十五座于秦國換來曲沃一城,寡人至今耿耿于懷,恨不得把他的舌頭也給割喽——!”
“唉呀大王啊——!您就好生想想該如何應對解圍大梁危局之事吧——!盡跟老臣在這裏鬥嘴,這算什麽事啊?唉~~!”惠施的言辭臉色盡是幽怨,拂袖拍手的埋怨道。這些年老魏王到出惹事,他便到處奔走幫着奔走擦屁股,攤上這麽個主兒,惠施這些年頭也是操碎了心。
“好好好!剛剛說哪兒了?啊,那公子川是怎麽回事?”老魏王看着一臉埋怨的惠施也打住了,這些年盡幹些事後後悔的糊塗事,都是惠施幫着擦屁股。糊塗事情雖然幹了不少,不過有一點還是不糊塗,魏國廟堂上下能用的人沒有了,除了這個惠施仍舊忠心耿耿的侍奉,這樣的臣子可不多了。
這次危機,老魏王心裏明白,隻能仰賴惠施了。
惠施便道:“衛侯此人自幼便流亡在外,師承鬼谷二十餘年。前些時日入秦之際,得其同門師兄秦相張儀引薦,深得秦王賞識,效仿秦穆公招待晉文公重耳,設豪宴加以款待之,支持其複國,天下側目。”
說道這裏的惠施不免感慨的補充道:“老臣本以爲是徒有虛名,現在看來這公子川,年紀輕輕的确是一位有膽略的有作爲年輕國君,老臣并無譏諷大王之意呀~!”
這最後一句不說還好,一說老魏王頓時不樂意了,氣不打一處來的說道:“你看,又來了又來了——!怎麽寡人聽到的都是譏諷啊?哦,那毛頭小子是有爲的明君寡人就是個昏君?惠施啊~~!你我君臣關系幾十年了你要想鼓勵寡人就明着說,你别老拐着彎罵寡人!”
“大王~~~~”
老魏王也知道耽誤之急便不再廢話了,于是道:“好好好,别說這些。想個法子該怎麽讓那小子把大軍先退回濮陽城,有什麽辦法,你說說。”
惠施無奈的歎息了一會兒,想了想便說道:“大王,這衛國君主派使臣而來,實際上也說明他并非想攻打大梁,正如那使臣姜牧所言,交相惡隻會讓天下諸侯終得其大利。”
“既然他不敢打,那寡人爲什麽要割四百裏地給他?”老魏王旋即怒道。
“大王啊,這衛侯行的就是強盜作爲,我大魏國家大業大,他确是一光腳的,無所顧忌,萬一來個魚死網破,于魏是百弊無一利啊。”惠施帶着心力憔悴的語氣說道,又急又無奈,到了這個時候了怎麽還沒有看明白來的人就是一流氓地痞的滾刀肉,他敢拼,難道魏國就要傻乎乎的上去逞匹夫之勇?
“那就這樣?四百裏地就拱手讓人了?”老魏王大手指着垂簾外頭,吹胡子瞪眼的盯着惠施說道,“欺人太甚,不管幾百裏地,先打了再說,寡人要跟他決一死戰——!”
“大王~~!你就别再意氣用事以賭國——!”惠施連忙說道:“他衛侯來我廟堂之上大開虎口,老臣亦可出使前往之力理劇争。這邦交之道猶若商賈争利,你來我往,他可漫天要價,我能遍地還錢,幾番輪回,妥之,方可成事全矣——!”
“商賈争利?你就不能打個好比喻嗎?”老魏王斜着眼睛瞥向惠施。
“大王~~~都什麽時候了——!”惠施想要哭了。
“好好,那就依惠相了,此事你全權招辦,寡人于大梁靜候惠相佳音便是。”
“老臣這就着手準備出使之事,老臣告辭!”
……
桂陵之地。
衛峥的大軍便陳兵在三十一年前齊魏兩國的桂陵之戰的交戰遺址。
且說此刻,衛峥率軍傾巢而出,幾萬人馬駐紮在桂陵之地一動不動,這甯元可着急的不行,時間一天天過去,始終不戰,士氣正在衰弱下去。
可衛峥卻是一點也不着急,每天呆在軍營大帳内盯着地圖看看畫畫,或一人而棋弈,時間就這麽慢慢過去了。
又是一天過去了,衛峥召集甯元等将領彙聚在大帳,一幫人火急火燎的趕來本本以爲要有大動作了,沒有想到衛峥卻是大擺酒席。
“報——!”
就在甯元這幫人吃的食不知味時,一斥候奔入大帳之内單膝跪地,雙手持着一竹簡:“啓禀君侯,大梁消息!”
衛峥一看當即親自起身接過竹簡,一看之下眼睛一亮,心下立刻有了計較,收起竹簡便道:“甯将軍聽令!”
“末将在!”
“即刻起,速整大軍,聽我命令,不日拔營!”
“末将遵命!”
“來人,派斥候通知白将軍,令其率軍火速回營!”
一道道新的軍令下去,大帳之内的将領先後撤出,一個個都以爲要率軍兵臨大梁城之下,便是興奮不已。
衛峥重回座上再次打開竹簡一看,看到上邊的内容,再一次無言的笑了笑。
翌日。
兩天前有一小隊人馬從大梁城早早出發,直至今日便抵達桂陵之地,其中不但有姜牧,還有魏相惠施也在隊伍序列之中,這隊人馬一路暢行無阻的進入了桂陵之地。
“惠相這邊請,軍營大帳便在前方,我家君侯已經等候多時了!”此時此刻,大軍駐紮地,姜牧一臉有說有笑的爲惠相引路,此次出使魏國大功告成,姜牧深知立功,也是喜不自勝。
眼看着軍帳就在眼前,惠施心裏也好奇衛國的這個年輕君主,那号稱一言可複國、存國的鬼谷傳人衛峥到底長什麽模樣。
兩邊侍衛掀開大帳,滿臉笑容的姜牧擺出請的手勢,兩人雙雙而入。
大帳之内,正前方的座上,一個背影正對着兩人,惠施望去,對方始終頭也不回的注視着後邊挂着的大地圖。
姜牧當即行禮說道:“臣姜牧,拜見君侯!”
凝視地圖的衛峥悠然一轉身,相貌入惠施眼裏,後者當即瞪得滾圓,微張着嘴巴有些發呆。
惟見衛峥小揮手示意姜牧免禮,便面向惠施雙手拱禮,朗笑而走來:“數日一别,今日再會,惠子可别來無恙啊!”
“惠子請上坐!”衛峥看着仿佛凝固了的惠施,笑容不減的說道。
惠施略有木讷的入座,姜牧微微拘禮便識趣的退下,而衛峥再次回到上座,一語不發的看着惠施。
“唉——!”許久,惠施無奈的搖頭長歎,“是外臣眼拙了,雀閣一番妄言,還望衛侯恕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