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衛國朝會之上,衛峥剛剛進入朝堂,還沒有坐下聲音便蔓延在整個大殿之上,響徹在每一個朝臣的耳旁。
諸臣惟聞其聲:“本侯,心意已決,即日起,傾國之力舉兵,伐魏梁!收複朝歌、虛、剛等失地!散朝——!”
抛下這麽一句話便離開了廷前大殿,就連坐都沒有坐下,滿朝文武除卻三卿,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呆若木雞的看着年輕的君侯剛來便離去。
前天谏言的那位朝臣氣急敗壞的在大殿上,拂袖而顫聲的大喊道:“謀國伐交,存亡之道,君侯怎能如此兒戲,說打便打,傾國之力伐魏,豈非誤國?衛國危矣——!”
“唉——!”他本想要找執掌衛國朝政的三卿權臣勸說,卻是被身邊的同僚扯了扯衣袖,聽其一番耳語便仰天歎息,拂袖了去。
大殿之上的一衆群臣見孫甯石三卿鎮靜自若,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便知道伐魏之事已成定局,果不其然,爲首的左徒大人孫谷的聲音忽然響徹大殿:“肅靜——!”
嘩的一下一雙雙的眼睛齊刷刷的落在的孫谷身上。
“朝歌、虛、黎、剛等地本就屬于我衛國之封地,君侯有武公志向,國之大幸也,列位的擔憂實屬多慮,君侯乃師承鬼谷門,深得伐兵謀略、治國大道之精髓,此番伐魏無需多慮,必勝矣——!君侯旨意,傾國之力舉兵伐戰,已成定局,列位,唇亡齒寒,老夫話已至此!”
一時間這幫安于現狀的朝臣貴胄們心中叫苦不已,攤上這麽一個國君,衛國哪裏經得起折騰啊。
唯一能夠阻止衛峥的三卿不反對也就算了,竟然還公然鼎力支持,君上鐵了心要攻打魏梁國,加上三卿的支持便是無可更改的定局了。
朝會不了了之的散去之後,三卿之首的左司徒孫谷、大司馬甯元兩人便前去觐見衛峥。
此時此刻,衛峥和白起兩人正在一塊,不過孫谷卻也沒有理會白起,而是帶着一副焦急的神色說道:“君上,即便要伐魏梁,國之大策怎可輕言于朝堂之上、耳目之間?若消息傳到魏國大梁,豈不壞了大事?”
三卿怎能不着急,前些天衛峥一副指點江山,年紀輕輕卻是有一番雄主風采,畫了一個又大又香的餡餅勾住了三卿的心弦。怎麽轉眼之際就變得這麽混子了?這種大事情怎麽能在朝廷上說出來,被魏國知道了豈不是等于自個兒通敵麽?
“孫卿稍安勿躁,本侯這麽做定是事出有因。”衛峥笑着安慰道,兩人看他一點不着急的樣子也有些不解,便也沒有急于出言相對,靜等下文。
衛峥笑着解釋道:“孫子雲:投之亡地而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
一旁的白起本也有些疑惑,但衛峥說出這句話頓時了然于胸,微微點頭。不過,孫谷和所謂衛國大将軍甯元兩人卻是還沒有聽明白過來,足以說明難堪大任。
衛峥便進一步解釋道:“此番伐魏固然有三卿鼎力支持,可即便傾國之力但衛國上下仍舊有不少怯戰畏戰者,本侯于朝堂上廣而告之言傾國之力伐魏,今已成定局,便是一榮俱榮、唇亡齒寒,已然無退路之際,反對者豈能不竭力助之?”
一番解釋下來,兩人頓時恍然,如此一來的話,即便有反對者怨聲載道,也會卯足勁的支持這次伐戰行動,畢竟衛國敗了,不僅僅是衛峥要倒黴,衛國上下都得跟着倒黴,與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說不定還有機會,要是敢藏着掖着,指不定就會被衛峥逮住機會,扣上個大名而滅,豈不是惹來大禍。
“君侯深得兵略精髓,是臣眼拙了,不及也!”孫谷當即俯首而禮道,大有一種自慚形穢的舉動。
“可是君侯,如此一來利弊兼得,魏國肯定會知曉的。”大将軍甯元雖然被衛峥看成是庸将一個,好歹也是一國大将軍,起碼的常識還是有點的。
衛峥笑了笑,刷的一下收斂了神情,表情簡直收放自如,道:“置之死地而勇者勝。本侯此番做法便是以置之死地而後生。再說,魏國目前正與楚國交戰正酣,對我方又毫無防備,斷然不會料到我敢伐魏。即便魏國得知亦是分身乏術,必反應遲鈍。故此,魏國斷然不及我等反應迅速。本侯此舉實乃後發先至,如若不然終必爲人所制。”
“屆時,我衛國上下傾國之力,無路可退,大軍置死地之境,必一鼓作氣、進如峰矢、解如風雨、以秋風掃落葉之際連下朝歌、安陽等失地,其必勢如破竹也,必勝!”
“此番伐魏梁,本侯親自挂帥——!”衛峥一言,氣勢如虹。至此,孫谷甯元二人再無疑慮,允諾退卻而全力爲戰争動員做準備。
戰争動員之力一經下達,衛國上下的國家機器全力爲戰争而服務,衛峥執掌的這弱小衛國,領地十去有九,到了今天也不過隻有濮陽、楚丘等幾座大城池和小邑,與天下七雄這些大國動辄百餘城池相比,實在小的可憐。
也難怪衛峥那便宜祖父衛成侯要自貶爲侯,這麽點大的底盤還敢稱公而道寡,實在太虛了。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衛國雖然地盤小人口卻也不少,即便這麽點大的疆土人口也有近三十餘萬的規模,相當于目前七雄之中最弱的韓國近15%的人口規模。
衛國能有這麽多人口還是和地理位置有着莫大的原因,中原大地本就人口稠密大,衛國又是地處中原腹地,居天下中,這片土地氣候宜人,物産豐富,是一片富庶之地,不僅農業發達,工商業都很發達,也是衛國多商人的一大緣故。
經濟發達自然人口稠密。
春秋戰國時代的天下商業中心,其中衛國和陶兩地最盛,前者主要在河水以北,後者在河水以南,水陸交通便利,有着得天獨厚的地理經濟優勢。
一道政令廣發衛國境内,興兵伐魏即刻開始,以三卿爲首的衛國要員開始卯足靜了爲戰争動員開始大肆準備,立即在衛國上下征召壯丁入伍打仗。
這一條政令下來把衛國鬧的個雞飛狗跳,打戰對于這個時代的庶民百姓來說是家常便飯了,可目前正直春耕之際,突然要傾國之力興兵打仗,這一打戰不但要流血犧牲還要要誤了農時,一時間衛國的百姓開始怨聲載道。
春秋戰國時代,這是一個全民皆兵的耕戰時代,除了盛極一時的魏武卒是純粹爲戰而生的部隊之外,這個時代可沒有大規模常備軍的說法,打仗的時候才開始集結兵馬,國野上下棄農活聚集成軍,國家府庫開始發放兵器,有時候士兵還要自備糧食,甚至武器都要自備。
魏武卒固然強大,可即便以當時魏國鼎盛時期,一支純粹的軍隊也不過維持在五七萬之規模。
這也是戰國時代的耕戰特色,緻使一打戰就能成兵十數萬乃至數十萬之巨的根由。
衛國上下連番戰争動員,以三卿爲首的各大卿族的私軍武丁盡數拉出來,衛國近十萬男丁,除卻老幼幾乎全部披挂上陣,上不了戰場的便加入後勤預備。
總之全力爲這場舉國戰争而服務,在無後退之路下,七天之内便動員完成,衛臣言衛國帶甲不過萬,實際上也就隻有八千多甲士零零碎碎的分部在幾座城池的基本武裝力量,其中又被幾大卿族瓜分。
可即便如此,在舉國上下全力爲此一戰,七日動員,衛國竟是能夠集結近五萬大軍。
說是全民皆兵亦不爲過,能拉到戰場上的基本都拉上了。
這次行動,說是衛峥藉此以賭國運絲毫不爲過!
趙國四十多萬兵卒在長平之戰被坑殺,此後趙國便一蹶不振不無道理,這一次的衛國集兵甲五萬,全民皆兵。
慘敗則國必滅,不勝則元氣大傷,衛峥也極有可能失勢,暴君這個名頭怕是甩不掉了。這麽多人在春耕之際棄農備戰,來年吃什麽?即便打平了,後面也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何嘗不是一場賭國之戰,這就是天下戰國的大争之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