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
宋依蘭的手從宋逸晨的臉上無力滑落。
接着,隻見所有儀器陡然變成了一條直線,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林軒心中巨震,厲聲大喊:“醫生!”
話音未落,便有數名醫生沖了進來,神色凝重展開了急救。然而數分鍾後,所有醫生全都無奈搖搖頭,表情變得沉默。
在醫生搶救的時候,無論大家怎麽勸說,宋逸晨一直都死死握着宋依蘭的手不肯松開。
直到所有人停止了搶救。
直到醫生将所有儀器收起。
直到有人将白布緩緩蓋住。
宋逸晨就這樣坐在旁邊。
他罕見沒有哭。
或者說……他已經哭不出來了。
就這樣呆呆坐着一言不發。
“節哀。”
林軒抹了抹淚水,上前輕輕拍着宋逸晨。
不知道過了多久。
宋逸晨終于松開了宋依蘭的手,直挺挺跪了下去對着姐姐的病床用力磕了三個頭,接着他轉過頭來,又對着林軒同樣磕了三個頭。
然後他就這樣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
……
外面,自從林軒進入ICU重症病房後,所有人就守在門口。
直到林軒邁着沉重的步伐緩緩走了出來。
葉聽雨看到林軒臉上的淚水,心中一沉:“學長?”
林軒搖搖頭:“她走了……”
葉聽雨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她雖然不認識宋依蘭,可是對這個名字早有耳聞,甚至在中間一段時間,因爲葉有雷的關系,她還曾經一度将宋依蘭作爲了自己的假想敵。她欣賞對方在背後運籌帷幄的能力,欣賞對方以一己之力将宋逸晨推到娛樂圈巅峰的魄力,欣賞對方随随便便抛出數千萬甚至數億贊助林軒的氣度。她甚至早就對這個奇女子有了不小的佩服,想着有一天能夠結交對方。
可她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跟對方見面,也成了最後一次。
甚至,連一面都算不上。
沉默的葉有雷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嗚嗚,宋逸晨,我再也不嘲笑你了,我再也在背地裏罵你了。我該死!我該死!”
他狠狠打了自己幾巴掌。
旁邊。
袁墨北和何億生兩人同樣心中仿佛壓了塊石頭,沉重無比。他們雖然完全不認識宋依蘭,甚至跟宋逸晨都不是很熟悉。可此刻依然感覺壓抑得難受。
……
……
長兄如父。
林軒雖然隻比宋逸晨大兩歲,但他既然答應了宋依蘭,既然宋逸晨對着他磕了那幾個頭,那麽接下來他就會将宋逸晨當成自己的親弟弟。
一天……一年……一輩子……
永遠都不會改變。
接下來所有的後事,都是林軒親手操辦的。
一周後。
宋小姐的骨灰被安葬在魔都一處山清水秀的公墓中。
墓前,堆滿了鮮花。
宋逸晨已經枯坐在墓前幾天,不吃不喝。
林軒看得心痛,他知道宋逸晨這種狀況,若是自己不想辦法的話,或許宋逸晨一輩子都會在痛苦中走不出來,甚至很有可能就這樣沉淪下去。
宋小姐的離去對宋逸晨的打擊有多大,林軒實在不敢想象。尤其是宋逸晨這種被宋小姐一手拉扯大,并且隻有她這樣一個親人的前提下,宋小姐的走對宋逸晨絕對是身體和靈魂上雙重的毀滅性打擊。
他不知道說什麽勸告的言語,再多的勸告都是蒼白的。
他隻是這樣沉默陪在宋逸晨身邊,寸步不離。
“學長。”
不知道何時,葉聽雨來到了他身邊,她輕輕将手裏的保溫飯盒放到一旁:“宋逸晨他……好點了嗎?”
林軒輕聲道:“還是跟前幾天一樣,一動不動坐着,我說什麽都聽不進去。滴水不沾,也沒有吃任何東西。這樣下去,我擔心他還沒有從痛苦中走出來,身體就先垮了。”
葉聽雨沉默片刻,開口道:“要不你回去吧?我和有雷來守着。”
林軒搖搖頭:“不用,我守着就好。我知道宋逸晨的脾氣性格,你們任何人守在這裏都沒有任何用,隻有我或許還有點作用。”
葉聽雨默默點頭。
她知道林軒說的事實,宋逸晨這種情況,也隻有林軒還有一絲勸告的可能,其他人守在這裏也是白搭。
林軒擡頭看向葉聽雨:“聽雨,吉他帶來了嗎?”
葉聽雨點點頭,對着遠處站着的葉有雷招了招手。葉有雷連忙小跑了過來,然後将手中的吉他遞給林軒。
他們知道林軒要做什麽,在宋逸晨排斥任何勸告,沉入悲痛世界裏的時候。或許隻有某些旋律能夠撬開他的内心。
林軒坐在旁邊,輕輕撥動了吉他弦。
伴随着低沉吉他聲,林軒緩緩唱道:
“那天的雲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腳步才輕巧
以免打擾到我們的時光
因爲注定那麽少……”
歌聲帶着一種難以割舍的愛意,小心翼翼在空氣中朝着四周散去。
林軒的聲音無比輕柔,猶如天上的白雲輕輕在飄動,是那麽的緩慢,似乎怕驚擾到正在這裏沉睡的宋小姐。
枯坐了幾天的宋逸晨忽然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抽痛,就這樣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臉上青筋陡然冒了出來,一雙手狠狠抓在墓碑上,指甲都掐出了血。
林軒的歌聲猶如一把鋒利的尖刀,刺入了他的内心,讓他痛得無法呼吸。
“風吹着白雲飄
你到那裏去了
想你的時候我擡頭微笑
知道不知道……”
旁邊,安靜坐着的葉聽雨和葉有雷,聽到林軒輕輕的歌聲,心仿佛被無形的巨濤撞中,葉聽雨早已淚流滿面。哪怕是葉有雷也忍不住使勁擦着眼睛,一雙眼睛變得通紅。
越是聽着林軒的歌聲,他們越是覺得難受無比。
宋逸晨死死抓着墓碑。
他眼前浮現出了往日的一幕幕畫面,那個一直呵護着他、縱容着他的姐姐。那個永遠都容忍着他、關懷着他的姐姐。那個哪怕天下人罵他,但依然還将他捧在手心的姐姐……你到哪裏去了?
你回來啊!
你回來啊!!!
我還沒來得及照顧你,你怎麽就走了?
他低聲嘶吼着,瞠目欲裂。
心中的疼痛讓他難以呼吸。
“姐,我很想你啊,你知道嗎?你知不知道啊?”
宋逸晨臉色都變得扭曲。
他渾身都在顫抖。
他死死忍着,不讓自己淚水流下來。
林軒的歌聲變得越來越低沉,在安靜的陵園緩緩流淌:
“那天的雲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腳步才輕巧
以免打擾到我們的時光
因爲注定那麽少
風吹着白雲飄
你到那裏去了
想你的時候我擡頭微笑
知道不知道?”
葉聽雨早已泣不成聲。
後面,跟着走過來的關玉曼、袁墨北等人同樣紅了眼眶,就這怔怔站在原地,一股濃濃的悲傷從心底湧了上來。
他們也不知道,原本這首應該不是很悲傷的歌曲,此刻被林軒唱出來後,卻有了一股刺入靈魂的悲切,讓他們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輕柔的歌聲蘊含着強烈的情感沖擊,
想你的時候,我就擡頭微笑,因爲我不想讓眼淚流下來……
宋逸晨心中在嘶吼,在咆哮,在大喊。
你知不知道,我一切的努力都是爲你?
你知不知道,我變得更優秀隻是想讓你開心?
你知不知道,我還沒來得及讓你享福?
知道不知道?
你知道嗎?
然而那個之前在任何時候都第一時間回答他的人卻永遠無法回應了。
狀若瘋狂的他忽然就怔住。
接着豆大的淚水從他臉上滑落,淚水越來越多,最後連成了一條線。
差不多一分鍾後,宋逸晨跪了下去,嚎啕大哭。
這是宋依蘭走後宋逸晨第一次哭出來。
然而見到這個情況,林軒一直高高懸着的心卻終于落下,他将手中的吉他遞給葉聽雨,然後上前扶住了宋逸晨,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哭吧,沒事,哭出來就好了……”
宋逸晨哭聲越來越大,像個無助的孩子。
林軒隻是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宋逸晨就這樣哭着,喊着,吼着……直到他再也哭不出來,再也流不出淚。
他才漸漸平靜了下來,重新變得沉默。
正當林軒的心再次懸起時。
宋逸晨轉過頭,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哥,我想吃點東西。”
“好!”
林軒一下激動起來,連忙打開了葉聽雨帶來的保溫飯盒,打開後從裏面取出了一碗依然冒着熱氣的小米粥,小心翼翼端到了宋逸晨面前。
宋逸晨接過小米粥,沒有拿勺子,端起碗就大口大口朝着嘴裏灌,混着滑落的淚水,一起咽了下去。
喝了大半碗粥,他才将飯盒放到一旁,對着墓碑認認真真磕了幾個頭,然後強撐着站了起來用沙啞的聲音道:“哥,我沒事了,走吧。”
不過他剛剛走幾步,就身體一晃差得摔倒。
林軒和葉有雷連忙沖上去扶住他。
林軒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喜色。
他一邊扶着宋逸晨,一邊跟葉聽雨對視了一下眼神,兩人均看到了對方眼神深處的喜悅。宋逸晨肯吃東西,肯回去,那麽代表着他暫時壓下了内心的痛苦,或許他要從痛苦中徹底走出來還需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但至少此刻身體不會垮了。
想到這裏,林軒連忙點頭:“好,回去。我帶你回去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