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張聞風将被禁制要穴元炁的男子,扔破麻袋一樣,随手丢在破損不堪的聽風岩上,說不出話來的男子重重磕在堅硬石頭上,打了一個翻滾,痛得平素養尊處優的男子直翻白眼。
對付壞人俘虜,張觀主沒有輕拿輕放伺候着的毛病。
“闾子進,你看着他一點,我等會下一趟峽谷底部,将那摔下去的女子收撿做證物,到時一并交給院裏。”
張聞風從納物空間摸出一隻油布袋,囑咐黑驢一聲,又四處掃視一圈,不知莫夜跑哪兒去了,動手麻利地将俘虜身上值錢的物品,劍器、靈氣石、丹藥瓶、書冊、符箓等,收刮幹淨全部放進袋子裏,把袋子卷做一團,塞進驢子肩頭壓得破裂變形的跨簍内。
驢子馱着蘇醒過來仍然虛弱的山獾,平穩飛在空中,答應道:“觀主放心,我會注意遠近的動靜。”
張聞風沿着石壁兩邊殘留的新鮮血迹,朝峽谷下方緩緩降落。
七八百丈的深邃谷底,加上有枝葉藤蔓阻隔,探查不到底部。
看着砸斷的灌木、荊棘,斷枝茬挂着的破布條、碎血肉等等,張聞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覺得那女子的下場很慘,當真是應了惡有惡報那句老話。
禍福無門,唯人自召。
善惡之報,如影随形。
默默念經平複波動的心緒,穿過呼呼吹刮的朔風區域,繼續下降,飛着飛着,他突然察覺不對,生滿青苔石壁上的血迹太新鮮了,血淋淋的還在往下滴落。
再往上看,黑乎乎的不見一線天。
四處陰風陣陣,隐約傳來戰場厮殺聲、念經聲、法術爆發聲等等古怪異響。
張聞風微微搖頭,他這個臨時鬼差又撞鬼了,心中倒是沒有懼怕的情緒,至不濟,他還有莫夜那條退路,突然明白莫夜消失的緣由,因爲有莫夜在他身邊,所有的邪祟不會出現,也不敢出現。
人世間再厲害的惡鬼,又豈敢在莫夜面前放肆?
稍一思索,抱拳道:“道家修士張可道,前來拜訪,主家擺下如此排場,何不現身相見?”
醇和聲音在黑暗中回蕩,有回音重複出現,漸漸消失。
他用的是拜訪禮節,當然得自報家門。
用這世的名号擔心被鬼祟利用,便報了前世好久沒用的名字。
黑暗中一點白光亮起。
一個人影從遠處走來,到了近處,揭開鬥篷才看清楚是先前摔下去的姽婳閣女修。
女子身上的道袍已經換成了刺眼的似乎被血染成的紅裙,支離破碎又拼合起來的面孔,慘白得沒有絲毫血色,其中左眼珠子還挂在眼眶邊緣,往上翻轉,盯着黑暗中悠閑站立的道士。
女子身前飄蕩着一盞散發慘淡白光的骨燈。
“貴客,家主人有請!”
慘不忍睹的女子伸手将眼珠子扶進眼眶,展顔嬌笑,施了一個風情萬種的福禮。
整個人透着陰森恐怖的詭異氣息,随着女子自己起身,那隻眼珠又滾落擺動着。
張聞風神色自若抱拳回禮,道:“叨擾了,請前面帶路。”
他發現兩邊的石壁,不知何時消失不見,神識在黑暗中探查不到邊際。
潛藏此地的神秘存在,好大的神通,竟然能夠布置出類似小天地的結界,所有的擔心都是枉然,他索性去見識一番,當然該做的準備他還是會做,神識内視《道經》第一句光暈流轉的經文,有絲絲無形金光碰觸神識,能夠令他不爲鬼物邪祟所惑。
他随時可以施展神通,發起“敲鍾咒”攻擊。
鸠占鵲巢的紅裙女鬼緩緩往前飛去,張聞風踏步随後,神色有幾分漫不經心。
黑暗中的厮殺、慘嚎聲早就銷聲匿迹。
走了約十餘裏,來到一座四方門戶前,兩邊青銅色柱子雕飾着古樸符文和獸形,上方無門楣匾額,黑洞洞的門戶内有柔和白光亮起。
絲竹之音從門内傳出,曲調激昂熱烈,不是哀樂鬼調,竟然是迎賓曲。
紅裙女鬼舉着白盞燈籠肅客。
張聞風傾聽片刻,邁步跨進青銅門檻,腳下踏到實地。
門内世界非常大,左右兩座大殿,竟然是地獄中各種刑罰場面,如典籍中記載一般無二,左邊兩個青面獠牙小鬼正捉着一個男子在下油鍋,沸騰的油汁炸得赤條條的男子沉浮不定,痛苦哀嚎,右邊在進行拔舌,後面一字排開分别有磨推、挖心、火烙、寒水、刀山、車裂、碓舂、鋸解、補經、轉輪等酷刑。
凄厲慘嚎混雜,血腥氣熏人難聞。
張聞風沒有往裏面繼續走,四處打量着道:“主家的待客之道倒也别緻,弄這些假模假樣的地獄,恐怕是贻笑大方。”
再慘淡的光景,皆不能撼動他心神半分。
在他看來都是虛妄,磨砺心境的玩意。
“客人不喜歡,收了,都收了,盡整些瞎胡鬧,沒腦子的蠢貨,丢老子的臉,快些換熱鬧戲給客人看,不把客人伺候好,老子吃了你們這些廢物。”
有粗狂聲音從大殿最深處咆哮着傳出,震得殿内嗡嗡做響。
兩座刑罰大殿頓時雞飛狗跳。
不管是小鬼還是被下油鍋的罪人,趕緊将刑具擡下去,一個個臉現惶恐,生怕慢得片刻,惹得那個恐怖存在不高興吃了他們。
短短時間内,大殿内換了場景,中間搭起了戲台。
下方布置出兩套座椅和桌子,擺上了各色點心、茶水、果子,有小鬼戰戰兢兢伸手請客人在右邊座椅入坐。
張聞風摸不着頭腦,不知道藏起來不見的主人家在唱哪一出。
他沒有爲難小鬼,看得出小鬼是真的懼怕那個存在,欣然坐下,茶水、果子看着很獨特誘人,他卻不會伸手拿起來享用,誰知道這些是不是腐肉人尿之類惡心東西?
幾個小鬼在台上咿咿呀呀唱起了戲文,張聞風一句都聽不懂,不知小鬼用的是什麽唱腔語言,古裏古怪的,打鬥戲很賣力,衆多小鬼上場,混戰在一起。
張聞風看得打瞌睡,他沒有表露出來,他知道若是有所表示,這群小鬼隻怕要真的遭殃,他耐着性子認真看戲。
偏頭看向左邊,一個穿紅袍做判官打扮的胖子,坐在椅子上沖他笑容可掬拱手。
“怠慢,怠慢,本官乃鎮魂殿判官崔珏,見過張先生。”
張聞風精神一振,正主兒終于露面,他抱拳回禮:“崔判官客氣。”
他看不出對方的修爲深淺,坐在椅子上的胖子,氣息與活人無異,他知道對方肯定不是冥域的判官崔珏,掌管生死薄的崔判官實在是太有名了。
寒暄幾句,張聞風問道:“不知崔判官請在下前來,有何事指教?”
胖子笑得露出雪白牙齒,道:“本官任期将滿,即将離去,但是鎮魂殿不可一日無主,所以想請先生擔當大任,繼任判官之位,掌管鎮魂殿五百年。”
張聞風啞然,這胖子到底唱的哪一出?
搞得真的一樣,想讓他在峽谷底下當關起門來成一統的假判官,還五百年?
他有些懷疑是不是身處幻境之中,默默念誦道經第一章經文,身上有無形念力擴散,戲台上打鬥的小鬼哀嚎扭曲着化作道道黑霧消失,連戲台道具統統不見。
坐他對面的胖子,仍然笑容可掬,還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不受近在咫尺的經文影響。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