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瀑岩上,張聞風手捧玄元劍站在石屋檐下台階,往北方遠眺。
透過氤氲水霧,無視陽光下形成的絢麗水虹,凝視遠處傾瀉轟鳴的匹練瀑布,他整個沉靜不動如松,身畔清風細流微微吹拂。
不知不覺,他沉浸其中神遊物外,身後出現虛幻法相影子,随風而動。
晝夜有交替,日月快如梭。
張觀主不知什麽時候閉着眸子,身上青色光華如渺渺細霧,與玄元劍微微散發的青芒,慢慢滲透交融在一起,到後面不分彼此,交相輝映。
虛幻法相每過一段時間出現,過些時日又隐匿無蹤。
如此五次輪回之後,便再也不顯形。
他左手腕上那串佩戴多年的九星流珠,圓潤光亮,些微分出不同的色澤,有偏暗綠,有偏暗紅,總體還是呈現暗褐色,其中那顆聚水珠幽光微閃。
一道黑影飄然落地,化作仙風道骨的老者身影,手中拄着拐杖。
遊夢長在石屋院子裏伸了一個舒服懶腰,看向遠處氣勢磅礴的瀑布,他稍露驚訝,那匹從天而降瀑布很不簡單,似是某種厲害天地陣法的陣眼所化。
越看越是吃驚,那布陣手法渾若天成玄奧莫測,以他的眼光竟然看得頭暈目眩。
趕緊收攝心神不敢盯着揣摩,天下之大,即使下界也有不出世高手隐居。
苦笑着搖搖頭,張道士不知闖進了哪位高人的禁地?
他能察覺此地禁法壓制,幸虧他恢複了四階修爲,将将能夠對抗,要不然以三階之身貿然出來,将會弄得很狼狽,連重新化形返回聚水珠都很麻煩。
張道士有好幾個月沒有念經,他自然而然從沉睡修煉中醒來。
在布滿灰塵的石院緩緩漫步,好長時間沒有出來,偶爾透透氣感覺非常不錯。
走到正對大門的石牆地面前方,遊夢長用手中模糊拐杖撥弄地面厚厚灰塵,顯出來八個小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雖然不知“塞翁”典故,憑字面意思亦能理解其中寓意。
幾生幾死的夢魅老頭不覺看得發呆,好大一陣後,臉上露出似笑似哭的古怪神色,口中發出“嗚嗚”的古怪低聲。
他不知這八字是何人所刻,卻勾了心底無數的酸甜苦辣,往事不堪回首啊。
繞着八個小字,像磨麥子的驢子一樣,轉了無數圈子。
“罷了,‘焉知非福’,慢慢走着瞧吧。”
放下心思的夢魅老頭又看了一陣遠處瀑布,再看看屋檐下入定修煉的張道士,最後目光落到張道士手中捧着的青銅劍上,暗自佩服道:“好生厲害的劍道天賦,以劍氣劍意蘊養劍器,養出了一絲劍元,此劍也不是普通寶物……了不得啊。”
他看出張道士不受禁法壓制,修煉也到了尾聲,便飄下石屋往巨石下方落去。
在兩三裏大的孤島上遊蕩了兩天,見識過瀑布玄奧的夢魅老頭,沒敢造次嘗試走出孤島,環繞小島的河水與瀑布連爲一體,他不想落入深淵吃苦頭。
返回石屋,又悄無聲息遁入聚水珠,繼續沉睡吸收駁雜的魂力。
半天過去,久站如雕像的張觀主突然睜開眼睛,身上青霧徐徐收斂,舉起手中玄元劍細看,他是在沉浸修煉境界之初,靈光一閃改爲蘊養玄元劍。
他當初觀瀑感悟出一縷本命劍意,花費十餘年時間蘊養壯大。
利用觀瀑岩上的玄妙,以劍氣劍意蘊化,機緣巧合将本命劍意成功孕育爲一絲劍元。
劍氣化意,劍意蘊元,劍元能蛻生劍靈。
擁有劍靈的寶劍便有了無限可能,可以自行出鞘與人争鬥打架鬥法寶,威力奇大,比主人驅使更勝一籌靈活,甚至有機會能晉升爲仙器,當然花費的時日漫長無比,還需要奇特的機緣。
臉上露出舒心笑容,将已經能夠心意相通的玄元劍歸鞘,目光突然一凝,他看到石院前方顯露出來的那八個小字,痕迹新鮮清晰,有人上來過?
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這座孤島是莫夜留給他觀瀑感悟地方,三位大妖進不來。
他看一眼手腕上的流珠,遊夢長出來過?定是如此。
他也不知閉關了多長時間,沒有天天念經,遊夢長醒來後外出也屬正常。
取出黑玉簡握到手上,他一掐訣,整個人消失在石屋檐下。
問過靈草嶺據守弟子今夕是何時,得知他閉關将近半年之久,張聞風嘴角露出一絲無奈,飛起空中往東北方而去。
六月中旬的仙靈觀,掩映在青翠綠色之中。
風吹稻浪,花樹飄香。
在溪水邊漫步指點徒弟修行的土堃,突然擡頭往西南看去,道:“觀主回來了。”
他回來後哪裏都沒有去,因爲觀主提前給他飛劍傳訊,要請他代爲掌管進出陌嶺幽境的信物,目前仙靈觀隻有他的修爲合适。
對于簪花老祖的洞天福地,說不好奇那是假的。
宗門好些小輩去年從秘境曆練出來,晉級到了三階。
錢璟欣喜望去,很快看到一個黑點出現空中,再轉頭看時,師父已經消失不見。
張聞風落到仙靈山頂,笑呵呵道:“送嶽師姐和雲秋禾進秘境,我小小閉關一次,多耽擱兩個多月時間,讓土護法久等,見諒,見諒!”
土堃笑着擺手,“行了,别和我講虛禮客氣。”
兩人往西殿走去,土堃沉吟着說道:“我倒是覺着咱們應該進一趟鎮龍洞。十年時間過去,那頭狡詐的龍魂,必定恢複不少修爲,若是拖得太久再去,将會很危險。”
張聞風點點頭,“時間差不多,那行,我通知楊水蘭和闾子進一聲,小泥兒……算了,不叫她,她去了也受龍魂血脈壓制,沒的給咱們添亂。”
雷厲風行給兩人發出飛劍傳訊,邀請他們下一趟鎮龍洞,前去消耗龍魂的修爲。
絕對不能給龍魂恢複部分實力的機會。
他原本是想等修爲晉一小級再去,既然土護法提出來了,現在去也好,高階修士偶爾會有心血來潮的不可捉摸預感,順着走就是,或許等過幾年他晉級之後再去,情況會有變化。
兩人對坐燒水烹茶,閑聊着宗門大小事情。
土堃說起經常在田間地頭忙碌的狗娃,贊歎道:“确是一顆修劍好苗子,我那天無意中看到,小家夥拿一根枝條橫切豎劈田間雜草,那劍架很像‘橫劍式’和‘縱劍式’,雖然使得亂七八糟,卻有一絲難得的真意在其中。”
他當初也抄錄了一本《光寒劍經》,在零星島閑着無事時候,琢磨過劍經。
那天搭眼看到,很是吃了一驚。
張聞風笑道:“還須得給他些磨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要不然我不敢教他劍術功法。”
天賦越好,若不走正道爲禍越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