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身影先後從廢墟塵土中爬起身,在他們附近倒着兩具丈許高散架的血魂傀儡,散成一堆刻畫古怪符箓的黑赤枯骨,陳重滿臉熏黑,身上法寶級别勁裝破破爛爛。
他左胳膊無力垂下,渾身傷處血肉模糊,好多地方可見白骨。
狠狠往地面呸了一口血水,看着十餘丈外坐地上喘粗氣看不出面貌的烏漆嘛黑漢子,比他更狼狽,傷得更慘,他頓時覺得舒坦多了,呵呵笑罵道:“葛笑行,你小子每回都命大沒死成,禍害活千年……咳咳……”
牽動内腑創傷,咳得佝偻着腰咳出鮮血。
他性格開朗樂觀,大半年征戰,遭受再多暗算血腥苦難,仍然不掩陽光本性。
當初他和莊玉被山長派遣到靈草嶺據守兩年多,日子照樣過得滋潤。
“活該,咳死你得了,你才是禍害……每回跟伱出來就沒有安生過,你個掃把星,下回我再聽你的哄跟你出來,我……”
名叫葛笑行的漢子雙手撐地虛弱反駁,說到後面實在喘氣不過來。
他是靈寶觀修士,另一名同門和三名組隊修士在一次戰鬥中隕落,他成了孤家寡人,靈寶觀大護法周複始擔心他有失,特意将葛笑行安排在水清如、陳重一起組隊,能夠有個照應。
他與陳重性子相近,臭味相投成了生死好友。
“哈,跟我姓是吧……陳、陳笑行,比你那破名更好聽。”
陳重邊咳嗽着邊搶話調侃,稍一平息,從納物空間取出丹藥吞服,目光往四處掃視,另外兩名同隊的兄弟氣息皆無,已經死于先前的偷襲和狂暴攻擊之下。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倒是看得很開。
要不是他法寶衣服内裏還穿了一套宗門頒發的内甲,據說是楊水蘭用四階巫獸皮子煉制,這次亦很難頂住,太他麽瘋狂了,那些家夥每次的偷襲都出乎意料之外,這次甚至不惜用同伴人命做誘餌。
可能那四名賊修是被人控制住的修士吧?
水清如沒有落到地面幫兩個重傷之後還有精神相互調侃的家夥療傷,對兩人已經見怪不怪,她浮在空中緩緩調息,注意着夜色裏四處動靜,防着有人接近再次偷襲,不能因爲她殺潰賊修就掉以輕心。
小鎮其它地方傳來哀嚎慘叫,夾雜孩童哭号,她神色不動,眉頭都沒皺一下。
若是有陌生人敢在此時接近此地百丈,她毫不猶豫一劍斬殺之。
不論是凡人還是看着沒有任何危險的孩童,格殺勿論。
在這片古怪地方,特别是同伴受傷的情況下,沒有任何仁慈可講,都是用鮮血教訓得出的經驗。
大半年時間,因爲各自緣由死在她劍下的凡人,沒有五百亦有三百了。
她自己也經曆過兩次差點死掉的危險,比同階戰力高、殺力大又如何,鑽進陷阱圈套裏,同樣會被收拾得很慘。
她身家豐厚,裏面穿着四階内甲,還有當初從沉淵宗遺迹獲得的幾樣防護寶物,再則她日夜修行不綴,用真元反哺淬煉身軀,相對道修來說她這個女子武夫更能抗打。
下方兩人口中說不停,手上也不停,吞服藥物包紮傷處止住流血。
半刻鍾後晃晃悠悠站起身,分頭收刮賊修身上的戰利品,将收刮幹淨的殘屍随手一扔,任其曝屍荒野,收撿破破爛爛的同伴殘軀,用油布袋裝起來。
天已經黑了,他們不會在此地露宿,将趕回四百裏外西北方的彷徨島據地,以便接受醫師的治療,放心調息療傷,這麽重的傷勢怎麽都得修養十天半個月。
“閉嘴,照顧好你們自己!”
空中的水清如突然氣勢一變,整個人像一柄出鞘利劍,冷冷喝道。
陳重和葛笑行很有默契往西邊空地彙合,葛笑行手中出現了一把陣旗,往各個方位投擲,左手掐訣,腳踏玄步,一圈一圈的土黃、金銳氣息交織擴散,彌漫夜色裏,将兩人身影遮掩其中。
他們不便飛上空中殺敵,自保不讓水清如分心還是能夠做到。
片刻間,陣霧擴大到五十餘丈,還在不停加厚。
“從東北海邊來了一個戴鬥笠的賊子,氣息有些古怪,三階初期修爲,奇怪,就一個嗎?還不夠水清如塞牙縫,除非另外藏着陰謀。”
陳重左手拿着一枚“百刺金符”,這是葛笑行給他的壓箱底攻擊符箓,他用神識往數裏外掃視,隻發現一個鬼鬼祟祟的鬥笠漢子接近。
葛笑行沒有分神查看,他專心掌控臨時防護陣法,萬一水清如被群起圍攻,可以躲入陣内暫避鋒芒,或尋機再戰,或固守待援,傳音道:“你随時準備激發玉符,不要怕浪費……”
事出蹊跷,不可善了。
話音未落,夜空中似乎打了一道激閃,雪亮劍光乍顯,極其細微的白色絲線,撕裂夜色,瞬息間斬落到逼近至裏許的高大鬥笠漢子頭頂。
那漢子大踏一步向前,左手順勢往上揮拳砸去。
拳影如磨盤凝練清晰,迎上女子武夫一記殺招。
“轟”,鬥笠漢子一步踏地,腳下土地崩裂出巨大的蛛網狀裂痕,整個人陡然借力飚射,化作一道利箭,赤手空拳撞向目光變得冷厲的女子。
拳影和劍光碰撞,已經無關大局,相互湮滅在夜空裏,激蕩起一股往四周席卷的狂暴勁風,沙塵滾滾。
“是個武夫高手,小心!”
陳重心頭一驚,賊修打的好主意,派遣出一個厲害的武夫近身纏住水清如,再行圍殺之事,花樣層出不窮。
可惜他傷重行動不便,要不然還能用法術遲滞鬥笠漢子的速度。
水清如左手攏在袖中蓄勢,右手劍尖陡然抖出一片劍影,點點寒光往前延伸,絢爛如星光閃爍,她不避不閃,戰意高熾,眼眸深處有幽光緩緩盤旋。
她眼中的世界慢了下來。
鬥笠漢子雙手拳心相向,以一個古怪拳架迎向劍影寒光的攻擊。
拳影重疊如山,竟然是以攻對攻,寸步不讓的氣勢。
陳重和葛笑行看得大氣不敢出,武夫對撞打架,視覺沖擊實在是太兇猛了,純粹的力強者勝,其實何必呢?
“嘭……嗤嚓”,拳影如山撞上星光劍影,狂暴震響聲中一道劍光突刺如仙人指路。
這是水清如在海中練劍領悟出的一記殺招妙用。
将她以前練習得最得心應手的刺劍,中宮直擊要害,她的眼眸捕捉到了對手些許的破綻,她能快對方一線,便是勝機。
鬥笠漢子雙拳合攏再一個交錯,于電光火石間再度變化拳架。
劍光刺中拳頭,發出刺耳難聽“嘎吱”聲響。
水清如心中稍驚訝,她十拿九穩的一擊疊劍絕招,被對方用怪招和錘煉得賽過法寶的拳頭給擋住,隻破了點皮,滲出一絲血線,她不信對方全身都能夠如拳頭般堅硬。
“你不是本地賊修!”
“恁多廢話!”
兩人簡單一句對話,已經兔起鹘落在三十丈範圍追逐交手數招。
看得下方兩人心驚肉跳,水清如身法神奇詭異,劍劍不離鬥笠漢子胸口、脖頸要害,那漢子憑着一雙肉拳,往往後發先至,幾乎招招同歸于盡搶攻,迫使得水清如不敢招式用老。
如此打法太兇險了,一個不留神便是兩敗俱傷。
“準備激發百刺金符!”
葛笑行滿臉嚴肅,他雙手掐訣,調動雙重陣法不動聲色轉動,現在顧不得是否有其他賊修趕來,先合力陰死空中的鬥笠漢子。
如此武夫高手,不打死難道要留着過年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