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五人穿着洋服,江淑湄卓雁蓉梅兒還帶着有面紗的帽子。
但三輛梅賽德斯汽車在大路上走還是很顯眼,容易被帝國警察盤查。
而在偏僻的路上走,實在太颠了。
于是,在卓雁蓉的建議下,五人一緻通過決議——乘火車去不來梅。
就近找了一個車站,天亮後,乘路過的火車去維也納。
先上車,後補票。
……
火車上,餐車中。
五人占了兩桌,山黛一個人霸占一桌子,她要了一大堆食物,煎蛋,火腿,烤肉,牛排等。
雖然是背對過道的,但那難看的吃相,還是能被輕易腦補出來,引得滿餐車人側目。
倒不是所有人都認爲那是什麽壞事,有些人想做都做不出來,其實有些羨慕。
但也有多管閑事的,指桑罵槐。
“黃皮豬就是缺乏教養。”
“根本就是蠻人,你看那大辮子,男不男,女不女的。”
聲音來自另一桌的洋人男女,都是二十多歲,似乎是情侶。
男的一身黑西裝,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沒有胡子的小白臉。
琺國人伯納德·羅蘭,26歲,自诩是雕塑藝術家,職業小白臉。
女的一頭波浪金發,扣着紅色小圓帽,一身湖藍色的長裙,以一柄白色的折扇半遮住吃東西的樣子。
意達利商人遺孀,卡洛琳·貝爾蒂,20歲。
一個被趕出家門的小老婆,裝着很有錢的樣子想釣個金龜,卻倒黴的遇上一個比她還能裝的小白臉,跟他去維也納聽歌劇。
他們優雅的喝着咖啡吃着點心,卻用德語說着不優雅的事情。
山崎山黛五人都聽懂了,但沒有搭理他們,大清在國際上地位不高,被人說很正常。
盡管說,說的過分了,再慢慢算賬。
山崎有容人之量,山黛可沒有。
但有同鄉看不過去了,隻是發火的對象卻是山崎山黛。
那是隔着幾張桌的一夥人,兩男兩女,外加四個仆人保镖。
兩女的長都很出色,長發蛋臉尖下巴,目眸櫻唇芙蓉貌,短發心臉雙酒窩,柳眉瓊鼻似仙桃。
男的都是白西裝,眉清目秀的學子。
中分頭叫曾德,字安逸;仆從叫曾齊,曾全。
曾家是南方地主,商人,還開了錢莊,曾德是長房長孫,學的是德語,要去德國學習。
短發叫施鵬,字宏遠;跟着曾德來求學,家境一般的同學兼書童。
酒紅色裙的長發美女叫高玥瑤,仆從叫高得順。
高家是沿海商行高層,支持獨女來留學。
格子裙的短發美女叫陳樂怡,随行叫譚遠。
陳家是北方商人,現在沒落了,連人丁就剩陳樂怡一個,流落到歐洲。
不過爛船也有三斤釘,陳家在歐洲還有些産業,譚遠就是陳家在威尼斯産業的管事。
曾家認識高家,高家找人弄來的推薦。
高家認識陳家,請陳家幫忙安頓三人,送他們去面試。
譚遠安排三人去慕尼黑面試,也順便把陳樂怡捎上了。
“豎子在外丢人,可知丢的不是你等一人之顔,而是國人之面。”
“男子剔發之命早已下達,爾卻不遵國法,年紀輕輕,既有三名妻妾,想是滿清遺少。”
“隻餐桌之上,猶讓女子遮面進食,此乃不尊重人權。”
“爾身爲女子,卻無女子之容之德……”
被曾德曾安逸用中文說的,山崎當沒聽到。
輕紗遮面很正常,既能遮陽擋灰,又可以避免有人見她們漂亮而起意,尤其是卓雁蓉。
梳什麽頭,有幾個女人,是他自由,洋人不會因爲你把辮子剪了就高看你一眼。
不得不承認,洋人中有很多同情弱者的人,但也必須認識到,洋人中的壞人同樣很多。
尤其是那些高層,他們爲的是他們的利益,還不一定是爲了他們國家的利益,更多是他們自己的利益。
山黛卻耐不住了,“我呸,什麽年代了,大庭廣衆之下談女子容德,先管好自己的口德吧。”
“你……”
“好了,安逸兄,不要說了。”陳樂怡頭痛。
“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曾德話一出口,也知道不對,但他沒有道歉的習慣。
他同桌兩女的忍他,山黛可不會,“你媽難道是男的?”
曾德勃然大怒,“混帳……”
山黛接口,“口無遮攔,胸無城府,一腔熱血雖好,但還是趁早回家歇着吧。”
譚遠管事起身抱拳,“曾先生,還有這位姑娘,打住可好?”
“哼,我看你是女人的份上不跟你計較。”
“哈。”
随着山黛把舉起的鋼叉擰成了一圈圈的螺絲,然後又擰了回去,整個餐車都安靜了,片刻之後才恢複。
一些洋人試着擰鋼叉,但根本是紋絲不動,不少人向山黛豎起了拇指,甚至是鼓掌。
他們不懂中文,不知道說什麽,但看得懂這份實力,尊重這份實力。
……
餐廳的鬧劇結束了,遲到的早餐也吃完了,五人回車廂休息,發現與兩夥人都在一個車廂,當真不是冤家不聚頭。
兩洋人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匆匆回房間。
同鄉們,譚遠管事拿出名片,“各位,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多條路,在下譚遠,是陳氏公司的管事。”
“謝謝,但希望以後别見面。”山崎推托了,他怕跟一般人打交道。
沒人多嘴,說什麽給臉不要臉。
因爲很清楚,翻臉的話,顯然是他們吃虧。
打架靠的是力量,山黛那份手勁,他們誰也受不起,一招一式間就能把他們都幹翻。
至于四兩撥千斤借力打力什麽的,都是傳說。
不過等五人進了房間,狗腿子施鵬認爲他們聽不到了,還是輕聲嘀咕了幾句讨主子歡心,他可是全靠着主子過活。
五人是沒聽到,蛇怪小花聽到了,傳給了山黛,不過山黛隻是笑笑,沒有多事,以免被警察給找上。
他們不怕警察,但他們确實沒有入境文件,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賬記着,以後方便的時候再算不遲。
……
陳家車廂房間。
“譚叔,你能看出他們什麽路數嗎?商人,學生,還是什麽?”
“小姐,隻能斷定是不差錢的主,那女子吃的那一桌東西都是餐車裏最貴最好的。”
“是嗎?我看那些女眷打扮……”
“他們穿的樸素,但料子和手工都很考究,大約是出門在外,不想露财生事。”
“這倒是。”
“就是可惜了。”
“怎麽說?”
“那位公子,少年老成是個能做大事的,要是能搭上生意……”
“譚叔你都說他是能做大事的,也不怕他把我們陳家吃了。”
陳樂怡話一出口,終于明白可惜是什麽意思了——可惜那公子有了妻妾,否則可以聯姻。
譚遠知道小姐明白了,也就沒再說,有些事情點到即可。
……
下午,維也納。
山崎山黛五人從火車上下來,準備找酒店吃東西,迎面遇上了一個小胡子。
他身材瘦小,穿着有些褪色的外套,褲子上有繪畫用的油漬,鞋面上有擦不掉的泥髒。
他看了看五人就去看其他人,“嘿,有人要幫忙嗎?”
用的是德語,很明顯,他是在車站幹雜活的——指路搬運行李。
他認爲山崎這些東方人不懂德語,而且他們也沒有需要搬運的行李。
山黛摸出一個20馬克金币,“嘿,我們需要去徳意志帝國,能告訴我們去哪裏買票嗎?”
“啊,當然。”小胡子大喜。
山黛把錢彈了過去,小胡子有些手忙腳亂的接住了,“小姐,請往這邊。”
轉身的時候,小胡子不着痕迹的把錢放嘴裏咬了下,确認是金币。
“你怎麽稱呼?”
“你們可以叫我,阿道夫,我是一個畫家,你們想看看我的畫嗎?”
“抱歉,我們對藝術不感興趣。”
“哦,那真是太遺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