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就可以放他回去了?那個叫劉小錢的年輕人。”丁玲托腮望着左手杯中的酒,緩緩搖晃。
段坤就坐在她的對面,他擡頭看看丁玲,若有所思卻什麽也沒說,自顧拿起桌上的駱駝香煙點燃。
“不知道你這附近還有這樣的好地方。”丁玲靠回沙發裏,仰頭環顧着這家酒吧。
段坤随着她的目光張望而去,最後又與她的視線在桌面上方相遇。
”我不怎麽喜歡吵鬧的地方,所以,這兒,還不錯吧?“段坤說着彈彈煙灰,然後認真地打量起丁玲來。
”我才發現自己對你,一點兒也算不上了解。“丁玲用以往那種獨特的玩味神情,癡癡地看着對面的男人。
”我記得你來這個城市還不算太久是不是?“丁玲說着去探段坤手肘前的煙盒,并抽了一支出來銜在唇間。
”所以,到底是多久了呢?還有,說說你以前的故事,不知怎的,我今天特别想聽。“
段坤一笑,看看丁玲又看看手裏轉動着的玻璃杯。
“看來,審訊這種事,對你們女人而言,是會上瘾的咯!”
丁玲沒好氣地回了他一眼:“嘿~!你說不說!”
“你想聽,當然說咯。不過,現在先讓我一個人靜會兒,我腦子裏現在還是有點亂。故事嘛,晚上回去給你講。"
看着丁玲不滿地撅起嘴,段坤伸手寵溺地去摸摸她的頭。
她已經不是二十多歲的小丫頭了,見到段坤那副神情,她就已經知道:他雖然看起來心情不錯,但是那對濃黑的眉毛還未徹底舒展。他有心事,他需要獨自思考然後做出選擇。
而她自己,現在這種時候最好不要煩他。
唉,怎麽男人都一個德行。不管什麽事,一旦上心起來,都是闆着張撲克臉。沒情趣,嗐!沒情趣。
丁玲自顧想着,不覺已經喝完了杯裏的酒。伸手去拿桌面上的瓶子,也空了。
她左顧右盼一番,段坤還在對着窗外出神。服務員也不知道忙什麽去了,現在好像是他們交接班的時間。沒法子,丁玲隻好自己起身去吧台了。
離開桌前的時候,丁玲拿起打火機。嚓嚓打了幾下,并沒有火苗出來。她掃興地丢下段坤的火機,轉身朝着吧台徑直走去。
環形吧台前還坐着幾名客人,當丁玲問酒保再來一瓶幹紅的時候,其中不遠處一位背對着她的男人緩緩轉身。
四目相對的一刹那,丁玲呆住了。銜在唇間的香煙掉落在地闆上,幾秒鍾後她恍然回過神來,連忙擠出一個微笑。
“你怎麽在這兒?”說着丁玲已經在男人的身旁坐下。
“這裏的老闆,我的一個老朋友,過來叙叙舊。”男人說着轉身看看右邊的同伴,“沒記錯的話,你們之前應該見過的。”
“哦哦哦~!”酒吧老闆拍拍腦門,“小玲對吧?我們之前見過兩次的。”
雖然她挺擅長應付各種場合敷衍各種人,但是丁玲還适合覺得有些尴尬。尤其是她看見他就那樣一直看着自己。而他的酒吧老闆朋友,在他的身後朝着吧台裏的服務員使着眼色,企圖化解這場不言自明的尴尬。
他坐這兒多久了?他看見自己和段坤在窗前的情形了嗎?
如果看見了,那一定是她自己上趕着倒貼段坤,而那專注的男人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樣子吧?
吧台裏的服務員沒有取來丁玲要的整瓶幹紅,一杯雞尾輕輕推到她的跟前。
丁玲瞬間覺得,三十多年來,自己還是第一次這樣卑微。
她想回頭看看,但是又害怕真那樣做了。将會讓她陷入萬劫不複。
真是操蛋,他怎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丁玲顧不得腦子裏一個又一個疑問,她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
身邊的兩個男人也是自顧喝酒,他們沒有再說什麽。丁玲也低頭嘬飲着杯裏的彩色液體,她似乎意識到,兩個男人在等她喝完,然後順理成章的離開。
丁玲開始大口喝着,一邊望着吧員身後的牆壁,那裏整個包裹着亮黑色的亞克力闆。丁玲隐約可以看見段坤的身影,他還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地夠久了。
她有點兒想快點逃離這家酒吧了,終于,盛酒的杯子見了底。
“我們回去吧,有點兒冷,我忘記帶外套了。”丁玲站起身,她沒敢看那男人的反應,視線仍停留在那面反光的亮黑色牆壁上。
男人的手臂攬上她的肩膀,和酒吧老闆點頭告别後,兩人走出酒吧。
她用餘光看見段坤似乎已經不在那兒了,或許是自己看錯了,也可能是他去洗手間了吧。
“最近怎麽樣?”男人問。
“什麽時候回來的?”丁玲問。
兩人不再說話,此時已經站在酒吧外的馬路邊。等待出租車的時間裏,男人探過身子來吻她。
她沒有拒絕。
“你最近抽的什麽煙?一股子幹草味兒。”男人似乎有些不滿。
“叫個代價吧,我車子就在這附近。”丁玲說。
“不麻煩了,反正過了今晚,我又得出差好一陣子。”男人擡眼怔怔地看着丁玲,那眼神裏有幾分譏諷。
丁玲假裝不知道不察覺,男人在假裝不經意不在乎。
就這樣,兩人不知在街邊站了多久。終于,一輛亮着“空車”燈的出租車在他們跟前停下。 15822/8724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