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真如他們所說,自己的的确确老了嗎?”負傷的警探有些傷感。他在腦海裏仔細回想着上次受傷是什麽時候。
實在記不起來,應該很久了吧。自己在之前的警隊就不太受歡迎,事實上他已經有好久沒有參加過這樣的大型行動了。
盡管剛剛入職那會兒,他可是出了名的勇猛無畏。不怕死的段坤,當時單位的人都這樣給他起綽号。
年少輕狂意氣風發戰功卓著,多少次在千鈞一發之際化險爲夷!
他确信自己是幸運的,沒有人能夠向他一樣。幸運女神一定每天都在身後庇護着他,那時候的段坤,是第七分局的實力幹将,當之無愧的扛把子!
但是後來又是發生了什麽呢?導緻了後來的結局。他已經想不起是從什麽時候起,情況開始變得不受控制。
随後便是他這一生中,最最低迷的階段了。一次接着一次的挫敗,一次接着一次的社會性死亡。終于,他已經徹底沒法在第七分局待下去了。
接着便是來到h市之後的新版本了,盡管可以這樣說,但是他自己心裏明白,事情并沒有變得更好。
他此前一直在努力維持着,他已經沒有了二十多歲時的傲氣與鋒芒。目标隻有一個,那就是努力維持住現狀,别讓那輛意念之車繼續倒退滑落向那無底深淵。
然而,究其原委。那場生活之戰中的滑鐵盧,段坤最最不願去回想觸及。
那塵封記憶中的最最脆弱的部分,有關愛情和理想,而再再具體些的版本,無非是一個女人。
心有猛虎盤踞,蠢蠢細嗅薔薇。
硬漢的柔情,是心底的方寸之間,依舊有着那片月光朦朦。
隻是有時候,包裹着他的那殼太過堅硬。隻要他不說,便沒人會知曉。
躺在床上的段坤想了會兒自己荒誕的過往,又掙紮着在腦子裏把那件墜樓案梳理了一遍。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相信直覺這玩意兒了。這一次,腦海裏有很強烈的直覺:“這事兒不簡單!”
上一次直覺湊效應驗的時候,是他隐隐意識到,自己該被組織踢出局了。畢竟在所有人看來,他已經是最大的拖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那種。
呵呵!廉頗老矣?媽的!
段坤望着天花闆,不服氣地閉上雙眼。
病房的門被推開,警員小李來探望他。段坤看着小姑娘臉上稚嫩的表情,居然第一次意識到,在h市,幾乎沒有朋友的自己,竟然如此孤獨!
“段警官。”
“我沒事,上班不用做事的嗎?”段坤用手臂撐起身子,靠在床頭。
“聽他們說,你傷得不輕。”小李看着他有些蒼白的嘴唇,同時用目光在他身上尋找傷處。
“小腿被紮了一刀而已。”段坤輕輕把被單扯開,露出包紮着的半條腿。
小李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本來就不是那種擅長安慰别人都那種姑娘,隻是呆呆地看着,眉頭緊簇表情複雜。
“呵呵!年輕人不講武德。”段坤笑着擡起手,用食指在鼻子下蹭蹭。
"奧對了,這是我叫食堂特意煲的雞湯,您趁熱喝了。”
段坤:“别這麽費事,都說了小傷而已。你先回去吧,局裏估計得忙死。還有,别擔心,實習期結束,我會給你簽字的。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比起那些同齡人,你是個難得的好姑娘,去吧。”
小李見段警官既然都這麽說,就不好在這裏呆着了。她再次和段坤确認一遍真不需要留個人在這兒陪着?
“我又不是半身不遂,瞧你說得!”
“那我,就先回去啦。段警官您保重!”
小李走到門口,段坤突然想起什麽,又連忙把她叫住。
“對了,你幫我跑一趟。我辦公桌的顯示器底座下,有一張sd存儲卡,你回頭幫我送來。”
小李點點頭,然後離開。
段坤在小警員走後,又獨自煩悶起來。真個是孤家寡人了!
他想抽煙了,可惜暫時又沒法下地去。想來自己在病房偷偷抽一支應該沒啥大問題吧,反正這兒的護士都懶得很。
感覺她們上一次來病房檢查,已經是半個世紀前的事兒了。
段坤扭頭左看看右看看:“媽的!我衣服哪兒去了!?”
他抱頭靠在床頭,鼻子裏長長的哼了一聲,撇撇嘴。
“剛才居然忘了叫那實習生給我去買一包,唉——!”他撓撓耳朵根。
若有所思了十幾秒後,段坤探過手機,打了個電話。
“喂,玲玲,是我。”
“哎呦——!我還以爲你把我忘記了呢!?這半個多月死哪兒去了!”長着漂亮耳朵的女人在電話那頭埋怨。
半小時後,段坤的病房裏迎來了今天的第二位訪客。
躺在病床上的段警官顯然比接待前一位訪客時要熱情不少。
瞧瞧這娘們兒都帶來了什麽!!!!?
丁玲扔給他一包萬寶路香煙,自己拉過凳子坐下後也點燃一支。兩人先是靜靜地看着對方,靜靜地讓煙霧在眼前彌漫。
“真想不到,你這腿是怎麽搞的?”
段坤嘗試着坐起來在床沿上,那樣他就能和丁玲對飲了。費了點兒勁,算是成功了。
“後背也受了點兒傷,軟組織挫傷。”一番折騰下來,段坤說話有點兒小喘。
那女人詫異地看着他這副狼狽的樣子,像是随時都準備找個借口走人似的。
“你幹啥去了?怎麽會這麽狠。”
“辦案。”段坤簡短的回答。
女人這下更加詫異了,沒想到這家夥還是個警察。不過緊接着她又覺得合乎情理多了,否則尋常打架鬥毆怎麽會搞成這個樣子。
“好吧,我還以爲......你說的皮外傷,唉——!”
“不準備把那酒給我嗎?”段坤挑挑下巴,沖着她帶來的購物袋說。
丁玲把酒瓶遞給他,“害的我白白高興一場。”
段坤擡起眼睛看着她:“哦?怎麽說?”
“老實說,我最近挺無聊的。”女人伸手從病床旁的小桌下拿來兩個玻璃杯,邊說邊朝着杯底用好幾個角度檢查一遍。
“另外,我還沒試過在病床上做。”
她迷離而媚感十足的眼神,直直的朝着那遍體淩傷的男人投去。
段坤撇嘴一笑,然後揚起眉毛:“爲難人也得有個限度不是?"
"哈哈哈哈哈!“女人沒心沒肺的笑着。
段坤接過酒杯,看着她沉默良久。
“你能過來真好,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半小時前我還在獨自懷疑人生呢。”
丁玲喝一口酒,抿嘴笑着不語。
“有些時候,你是否也會有那種感覺?嗯......”段坤也喝一口酒,開始斟酌怎麽表達會更加确切。
“會。”
“我還沒說,你就知道?”
丁玲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不急不忙的喝了一口,她繞有興緻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
“空曠無聲的午夜,昏沉醒來的黃昏,身邊空蕩蕩的連個鬼也沒有,于是你想着出去走走就會好吧。可你不幸地發現,似乎整個城市都在與自己背道而馳。于是,你更孤獨了。”丁玲把手裏的打火機翻來翻去,目光落在段坤身後的那扇窗外。
段坤低頭沉默,手裏的玻璃杯第三次被清空。
“最可怕的事,是沒了盼頭。”
段坤咂咂嘴,“對。有時候你會羨慕那種,”
"沒心沒肺的活着,渾渾噩噩,起碼看起來挺開心。”
段坤點燃第二支煙,“醫學上管我們這樣的叫什麽?抑郁症嗎?”
“醫生管這個叫什麽我不知道,不過,通俗的人們都認爲這無非是......純粹的空虛。”
段坤呵呵笑着,“一個空虛的老男人?”
丁玲攏攏耳朵邊的頭發,"那可不!還有一個空虛的老女人。”
兩人意味深長的看着對方,肆意笑着。
“呵呵呵呵呵!幹一杯麽?”
“好啊,敬空虛。和這操蛋的生活。”
“你有心事。”
“你對自殺了解多少?” 15822/8622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