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劉隊也察覺到了這微妙的變化,不過浩然也隻能是出于被動的局面,因爲自己一天到晚,也見不到“領導”一眼。
不過,九月十三号晚上卻是個意外中的意外。
那天晚上,浩然照舊在門崗内的值班室裏坐着。剛剛報過一次門崗,所以隻需要繼續做這最最無腦也最最無聊的看門就可以了。
他呆呆地望着玻璃窗外的黑暗,房間裏的燈光在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漆黑發亮的背景,他想劉珊此時應該在做什麽呢?
三天,再有三天就結束了。這操蛋的培訓。
浩然蠕動着喉頭潤潤口腔,煙瘾又犯了。
他扭頭看看自己身旁的小吳,猶豫着要不要問問他,不過見他那無精打采的模樣,想來問了也是白問。
就在這時候,值班室的門被推開。進來一個男子,三十歲出頭,看起來很和善健談。
浩然倏地站起身:“你好,請問你...”
那男子慈善地笑笑,然後擺擺手示意他坐下,接着便笑盈盈的走過來。
浩然在心裏分析着這人的身份,像是業主模樣的男人,可是這裏是電廠,哪裏來的業主。
那麽,應該是個領導之類的了吧。
唉,随它去吧。管他是誰呢。不過,他來這裏幹什麽?
浩然又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讓他出去,畢竟這裏是閑人免進的地方。搞不好回頭那個劉隊,又得借題發揮了。
他見那男子并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一臉微笑地在屋子裏轉來轉去。
嗐!管他作甚,愛咋咋地吧。
浩然又扭頭留意窗外的狀況了,面對着那閃閃發亮的漆黑,他總能想到劉珊。
已經有兩天沒有給她打電話了,那天被狗日的劉隊,以上班時間玩手機爲由沒收了。
三天,三天,還有三天,就自由了。
他現在也不再計較糾結出去之後是否真的有一份高薪的工作在等着自己,比起劉珊,其他一切都不算什麽了。
自己離開她已經有多少時日,她應該快出院了吧?
還有一件事,盡管......不過,還是得問别人借些錢了,隻有這樣才能挺過去。
隻不過,該問誰借呢?
小虎的三萬塊,人家還等着要債呢。自己再問哪個去借?
看來,又得問老家的父母開口了。
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積蓄。
唉,誰知道呢?去年賣了玉米的錢總該有點兒吧。
出去再說吧。
對了,也不知道小虎走了沒有。
要不到錢,應該等不了多久就會自己離開了。
嗯...最重要的是劉珊,老天保佑,願她早日康複,平安無事。
哦!還有肚子裏的孩子。emmm......這一定不會是假孕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最後三天,最後三天......
浩然在心裏默默祈禱着,他想得太投入了。
對講機裏嘩啦啦的聲音在響着:“北門呼叫總控,報崗完畢。”
“總控呼叫南門!總控呼叫南門!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
聽見對講機裏總控台在接連呼叫自己所在的門崗,浩然猛地收回神來,慌忙抓起對講機:“南門收到,請講。”
總控的小馬責問:“剛才怎麽沒有報崗?”
浩然啞然,他扭頭看看自己旁邊的小吳,那家夥雖然坐地筆直,卻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在打盹兒。
他又慌忙看看身後,剛才那男子好像也已經離開了。
“對講機出了點小狀況。”浩然這樣撒謊應付道。
雖然被質問得有些焦頭爛額,不過好歹總算應付過去了。
就在浩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的時候,那本已經離開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再次出現在他的身後。
浩然先是一愣,然後微微點頭打個招呼。那男人明确地接收到了這份讨好的信号,他也微微一笑,順便瞥了一眼坐在浩然身旁的小張,他剛才在聽見浩然回複對講機裏信息的時候就醒了。
“頭發可太長了啊。”那男人說着拉過一把椅子在浩然跟前坐下。
浩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點點頭:“是啊,有點兒長了。來這裏之後還沒出去過呢。”
那男人并沒有認真聽他的話,又繼續漫不經心地問:“知不知道部隊裏對頭發的要求是什麽?”
男人看着浩然有些木讷的神情,不等他回答便繼續自言自語道:“劉海不過眉,鬓角不過耳。你這個,太不合格了。”
浩然隻好硬着頭皮額額啊啊地應付着,那男人又接着說這帽子也不多。
又很熱心地湊過來給他戴正帽子:“這種貝雷帽,戴的時候,這個國徽要對齊眉尖。”
浩然隻好繼續哦了一聲。
“這下不就精神多了嘛!”說着那男人又上下打量浩然一番,“回頭最好再換一雙好點兒的皮鞋,方頭的那種。”
浩然在心裏暗暗地松了一口氣,那男人也回頭看了看另一旁的小張。
“你也一樣。”說着又回過頭來看看浩然,“你倆這儀容儀表簡直了,沒一個能過關的。你們隊長都沒教過你們嗎?”
小張和浩然同時搖搖頭,那男人似乎也不覺得意外。
“不管有沒有教過你們,像這樣的情況,在我們這裏都是要罰款的,知不知道?”男人繼續用他那特有的漫不經心的語調說道。
“也不是我刁難你們,規定就是規定,來的時候應該和你們講過的吧?”
聽了他這番話,浩然和小張還能怎樣呢?房間裏陷入了沉默,而那來曆不明的男人,似乎正享受着這沉默。
小張嗫嚅着問:“罰款,罰款多少呢?”
“帽子的事兒就算了,看你們這樣子,老劉确實沒教過。頭發太長,罰500。”
浩然坐在原地,面朝着漆黑的玻璃窗外。在那團漆黑的陰影裏,他看見身後燈光下男人翹着二郎腿的懶散模樣,以及小張那略顯青澀的面孔。
浩然咬了咬牙冠,面無表情。
”或者,培訓期延長兩周,不交罰款的話。“
小張悻悻地哦了一聲。
”你呢,聽見了沒有?”那男人坐起身子湊過來,用手指戳戳浩然的肩膀。
浩然沒有說話,隻有腮旁的肌肉微微翕動。
“嘿!問你話呢!!“那男人似乎感受到了浩然身上那一絲若隐若現的挑釁意味。
所以此時,他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原先那副懶散的骨架似乎也在一瞬間蛻變成盛氣淩人的模樣。
在那男人和同事小張的目光注視下,浩然一動不動,頭也沒回。
”嘿小子!當心點兒你的态度!”爲了增加氣勢,男人還特意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也就是在這時候,桌面上的對講機又響了。嚓嚓的電流聲中夾雜着總控台小馬的聲音傳來:
“各門崗注意,開始報崗。”
浩然和小張起立,準備報崗。
那男人見狀,也準備轉身離開。
“明天要是再看見你頭發這麽長,......”男人撂下半句狠話,然後離開了。 15822/90132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