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在廚房裏喊:“飯好了,快去洗洗,準備吃飯!”
我和表哥傻愣在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沒回過神,直到小鈴铛嘻笑的聲音傳來。
隻見小鈴铛紮着馬尾辮,踢着拖鞋從屋裏跑出來,嘻笑道:“哎呦,怎麽兩個人都變成泥鳅啦!”
“你……”我惡狠狠地指着小鈴铛,想問她很多話,礙于父親在跟前,開不了口。
表哥回過神來,轉身跑回了自己家,我父母回來了,他的父母也應該在家,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看。
随便沖了個澡,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我便走進客廳坐下,一家人圍着茶幾吃飯聊天。
小鈴铛還是老樣子,拿起筷子挑三揀四,把桌上飯菜翻個遍,沒吃兩口就飽了,一蹦一跳回到了自己的屋裏。
母親還是老樣子,教育小鈴铛幾句,要注意飯桌上的形象。
父親也是老樣子,邊吃邊說:“小姑娘嘛,調皮一點好,這叫活潑開朗!咱山上條件不好,挺委屈她的。”
我埋頭吃飯,終是忍不住問出口:“你們……啥時候回來的?”
“你這孩子,自己跑出去玩,反倒問我們啥時候回來?玩瘋了吧?”父親沒好氣說道。
母親打斷父親的話,說:“馬上過完暑假,孩子就要去外地上學了,讓他多玩玩吧。”
“什麽?!”
我蹭地一下站了起來,碗筷全部撞掉在地。
他倆被我吓一跳,疑惑地看着我,父親像是看出了什麽,問道:“咋了?不想去外地上學?是不是這裏有喜歡的同學?我告訴你,早戀……”
“……”
我一句話都不想聽,也沒聽見,腦子裏一團亂麻,埋頭使勁地抓着頭發,等父親訓完後,我開口問道:“今天是幾月幾号?”
其實我心裏已經有了答案,母親回答的,和我想象的也确實一樣:“今天8月10号,再過二十天你就要開學了,出遠門學着成熟一點,别總是毛手毛腳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刻意平複着心情,站起來扔下一句,“吃飽了!”
然後直接走向小鈴铛的屋,眼睛掃過牆壁上挂的日曆,是1994年,也就是一年之前,也就是剛剛高考完。
小鈴铛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悠閑地看雜志,我一把奪過雜志,扔在地上,質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什麽呀?你扔我的書幹嘛?”小鈴铛很生氣地瞪着我。
以我對她的熟悉度,對她言談舉止的了解,她這樣的表現就說明,她的确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沒事,開個玩笑……”我很不好意思地彎腰撿起雜志,遞給了她。
“有病!”
“……”
我坐在她的床邊,靜靜地端詳着她,她靜靜地看着雜志,偶爾被上面内容逗地哈哈大笑。
看着眼前這個單純的她,我應該高興還是難過呢?自己也說不清楚。
我想,也許地獄之門内的時間真的在倒流,隻不過倒流的時間略快,在裏面呆了短短幾天,出來就回到一年之前了。
我想,還有一個可能,我和表哥去田地裏玩,躺在地上睡着了,做了個很長的夢,我倆小時候就做過同樣的夢,這一點也不稀奇。
這兩種想法,我更偏向第二種,因爲身處現在的環境,一切都是真實的,我很難再去相信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若要證明這是一場夢,有一個辦法,很簡單,那就是日記!
如果小鈴铛的那本日記本上寫的是正常東西,沒有死亡計劃什麽的,就說明我确實做了個很長的夢。
“鈴铛。”我輕聲說道。
“嗯?”小鈴铛擡頭看我一眼,笑笑。
“在學校有沒有早戀呀?”
“你以爲我是你呀!剛才我可聽得清清楚楚,你被訓完了,拿我出氣是吧?”小鈴铛壞笑道。
“那我看看你的日記,介意不?”
“介意!”
“那你就是心裏有鬼!”
“拿去!”小鈴铛打開抽屜,把日記本扔給了我,顯得很淡定。
從她這坦然的表現來看,肯定沒什麽内容,所以我突然就不想看了,免得落下一個偷看少女日記的罪名。
想歸想,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翻開了日記。
看到第一行字的時候,我心裏猛地一驚,是喜還是悲,依然說不清。
“1991年10月9日晴
順利進入莊王村,等待時機。
見到陳土哥哥啦,好開心好開心,謝謝你送我的日記本。
……
1994年12月30日雪
再生人計劃正式啓動。
……
1995年6月28日
信未送達,計劃有變。
你突然進門那一刻,我好想逃避,可又忍不住抱緊你,我已沒有心跳,爲何還會心動?”
我看着日記本上的這些字,又看看小鈴铛那淡定的表情,真的是不想再說一句話。
她的演技再一次飙升了!
這一切并不是夢!
小鈴铛居然又哼起了《甜蜜蜜》,悠哉悠哉地看着雜志,馬尾辮在背上一晃一晃的。
忍無可忍,我火氣直竄心頭,頭發都要豎起來的感覺,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怒眼瞪着她:“騙我很開心嗎?你是北影畢業……”
“你倆在幹啥?”父親突然走進門來。
“我……”
我按着小鈴铛肩膀,撲在床上,樣子……我的天,真的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關鍵是地下的那些事也無法說,這就太尴尬了。
小鈴铛還故意委屈地說:“陳土哥哥在欺負我!”
“出去!”父親強壓着心中的小宇宙。
“……”
我屁颠屁颠地走出門,真是想找個縫隙鑽進去,出去時瞥見小鈴铛在偷笑。
等待我的,肯定是一堂漫長的思想品德課,或許還會再加上一節生理健康課,或者再挨一頓揍。
我這張老臉,以後算是挂不住了,從小形象很好,品學兼優,全毀在了小鈴铛身上。
這個丫頭,以後走着瞧,總有家裏沒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