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那麽地愛小鈴铛,早已把她當作自己的至親,可我,該如何訴說小鈴铛隐藏的身份。
自己也說不明白。
又該如何訴說自己的幻想,小鈴铛很可能是挽救了我們的生命,自己永遠地消失在了幽暗的地下。
“誰告訴你她死了?!”我突然提高了嗓音,緊接着又低沉下來,暗暗地說道,“剛才咱們都走散了,去找找她吧。”
可是,我手腕處纏着的淡青色裙帶,早已暴露了自己的謊言。
表哥和瞎子看在眼裏,卻沒有反駁。
“走吧。”表哥低聲說道。
我點了點頭,不知該說什麽,腦子裏一片空白,随口問了句:“去哪?”
“回家。”
“哦。”
我沒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表哥,竟然會說出“回家”這兩個字,在我們分開的那段時間,究竟是什麽擊潰了他的心,一定不是怪物那麽簡單。
能讓他退縮的,隻有無望。
我又想到了小鈴铛說的,咱們回家好不好,心裏又是一痛。她若帶上表哥和瞎子,我一定一定會說,好啊!
現在的處境,我們早該想到,北邙四鬼和宋明消失不見,估計早已深入莊王陵墓,他們五個一起,上帝也攔不住。
地下之事,各安天命,而我們已經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表哥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燃油打火機,這是我們唯一的光亮,大堂的出口黑暗無邊,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東西,更不知是否有路。
我們兩眼一抹黑,大步邁了出去。
正在我努力想要看清眼前有沒有路時,瞎子“啊”的一聲慘叫,應聲跌倒在地,撞掉了表哥手中的打火機,一瞬間,眼前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了。
表哥緊緊地抓着我的胳膊,是怕我們再次走散,可我能明顯感覺到他在顫抖,這完全不是表哥以往的作風。
一個熟悉的沙啞聲從黑暗中傳來:“棄的聖靈,已有人爲你們換取自由,但是他必須留下!”
緊接着是瞎子嘶吼的聲音:“你們快走!不用管我!走!”
瞎子平時是那樣的膽小,卻總是在生死關頭,以超出常人的勇氣彰顯着男人該有的尊嚴。
“我們是不會丢下同伴的,你是人是鬼?别躲在暗處,來長明燈下正面較量吧!”我憤怒道。
自從經曆了這一切,我的心早就麻木了,再次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想到了小鈴铛的哭泣,心中便隻有憤怒,毫無恐懼。
對方沒有回答,可表哥顫抖的話語,卻瞬間擊垮了我麻木的心髒:
“她……它……是咱外婆……”
表哥說出的每一個字,就像利刃般隔斷了我每一根神經,我看不到自己的臉,但一定極度扭曲。
這一刻我才明白,天不怕地不怕的表哥,爲何會如此反常。
十年前死去的至親,換了個靈魂,以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現在我們面前,不再有慈祥,不再有關懷,而是欲加毒害。
我僅存的那點正常的世界觀,就在這一刻全部崩塌,地下之事再詭異,也不過是兩腿一蹬,化爲塵土,什麽至親至愛,早已在十年前随着記憶深埋墓冢。
“外婆?你别傻了,咱外婆早就死了!”我在表哥耳邊大聲喊道,極力地喚醒他被迷惑的心。
然而,話音剛落,自己就傻眼了。
黑暗處緩緩地浮現出一個黑影,在微弱的長明燈餘光下,輪廓漸漸清晰,外婆面容慈祥,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
“泥鳅,二蛋,這裏危險,趕快跟我回家!”
熟悉而溫暖的聲音,讓我童年遺失的記憶翻湧而出,雙腿再也無力支撐沉重的身體,我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喊道:“外婆……”
表哥不停地晃着我,可我卻無動于衷,最後被他一巴掌重重地甩在臉上:“别被它迷惑,它不是咱外婆!”
我猛地回過神來,可已經晚了,它正站在離我一尺近的地方。
慈祥的面孔瞬間變得猙獰,眼球深陷在眼眶中,隐隐發綠,沙啞的聲音從半開的牙縫中傳了出來:“執迷不悟,若不願離開,就一起安息吧!”
在它枯黃發黑的利爪伸向我胸口的那一刻,表哥一把推開了我,胳膊上瞬間鮮血橫流,我掙紮着想要站起來,卻被東西重重地壓在後背上。
黏黏的液體淌進我的脖子裏,腥酸的氣味令人作嘔,可我顧不了那麽多,背過手臂用盡全身的力氣将它扯了下來。
然而這個類似鲶魚的東西,突然伸出長長的觸須,直直地紮入了我的胸口,片刻間我就感覺喉嚨甜甜的,四肢癱軟無力,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隐約看到表哥和瞎子全都在地上痛苦地掙紮。
就在我感到無望的時候,身旁的牆壁上一聲巨響,堅硬的岩石裂開一道縫隙,而後是碎石滾落的聲音。
朦胧中,看到老李手持步槍,翻滾着從牆壁裏鑽了出來。
我頭一沉,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