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和上官海先去天宮,而後轉入西宮,老虎和秦潇潇去東南兩宮,我們和宋明去營莊的北宮。
小鈴铛一向對新事物充滿好奇,宋明似乎對小鈴铛也關愛有加,不拒絕她的任何要求,直接就答應了,也不怕小姑娘家會填亂。也許是他内心深處對李隊長的那份愧疚吧,雖然他還不知道小鈴铛的身份,亦或是在小鈴铛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兒的身影。
按照地圖上的标識,北宮正處于表哥施工的那個防空洞之下。來到工地,工程已經完工大半,正在澆灌混凝土,宋明直接去找了包工頭。
當見到瞎子父親那一刻,他整個人都顫抖了,揮起拳頭便砸了過去。瞎子父親站着一動不動,拳頭到他鼻尖處停了下來,兩人抱在一起痛哭。
“你他娘的,當初爲何要救我,爲何!”宋明大叫道。
瞎子父親也有些失控,緊緊抱着宋明,任憑眼淚滴落在其後背上。兩個大男人就這樣,站在工地的石闆上,像一對受傷的雛鳥。
若不是早先聽了宋明的故事,我也會像工地上所有人那樣,舉目驚歎。
這時瞎子滿臉泥灰從工地上跑了過來:“二蛋,泥鳅,那人是誰呀?我爸咋……”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我們真的不知道怎麽跟瞎子說。
瞎子迷茫道:“幾天不見,這都發生了什麽啊!”
“……”
最終,我們還是對瞎子說起了此前的事,盡管這實在是難以表達清楚。
瞎子看向宋明,撓了撓頭,一時語塞:“這……唉……算了……”
天空飄過一團烏雲,遮住了午後耀眼的太陽,風卷起工地的白灰,視野瞬間朦胧了起來。隐約聽到瞎子父親在說話:“上次是你命大,這次還要進去嗎?”
宋明聲音很小,或者根本沒有回答,在他心中,木已成舟。
瞎子轉頭看向我們:“你們也要進去嗎?”
“是啊……”表哥笑了笑,“坐以待斃從來不是我的風格!”
“要不……我也跟你們一起。”
“去求吧,就你那慫樣,在工地老老實實幹活,把我的一份也幹了,等出來請你喝酒!”
表哥心中明白,進入地下,也許就永遠出不來了,就算有幸逃出,也很可能會像宋明和李隊長一樣失魂落魄,這件事本就與瞎子無關,不想讓他受到牽連。
出來之前,我和表哥小鈴铛私下裏談過心,與其活着離别,不如一起長眠于地下,讓靈魂永世結伴而行。
有着施工工地的掩護,白天就可光明正大地進入地下。瞎子父親親自走上鏟車,一鏟下去,還未凝固的混凝土被掘開一個大口子。防空洞的入口已被推平,根本沒有路。
緊接着又是一鏟,鋼刃摩擦石闆的聲音,讓人心裏難受,我條件反射地捂上了耳朵。随後第三鏟,第四鏟……每一下都極其重,宣洩着瞎子父親心中沉沉的心事。
他知道無法阻止,就隻能親手爲宋明打開地獄的大門。
新土舊土一起被翻開,一個雕刻着盤蛇花紋的半圓形石壁露了出來,大家都驚奇地圍了過去。撥開塵土,卻又都愣住了。
本以爲這半圓形石壁是北宮入口的拱門邊緣,誰知它卻是一塊獨立的青石闆,衆人一擡,竟搬了出來,下面什麽都沒有。
表哥笑道:“看來這上官海不靠譜啊,圖紙标錯地點了吧?”
宋明沒說話,一直盯着青石闆看,畢竟曾是市文物局的人,對文物頗有研究,沉思了很久,擡頭對我們說:“這應該就是北宮的門梁。”
“那門呢?”我疑惑道。
“不知道……來之前我已經說了,這六個地宮是按六件禮器建造而成的,以玄璜禮北方,玄璜是用黑玉制作的半圓形瑞玉,這塊青石闆恰似這玄璜的模樣,一定是北宮内的物品。”
小鈴铛好奇地說:“一定是建防空洞時,把這地下宮殿給毀了,對吧?”
“是哦,還是小公主聰明,我們進防空洞!”
宋明說完就走向防空洞的入口,我們也跟了過去。這時瞎子突然跑了過來,笑嘻嘻地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你誰啊?”宋明沒好氣地問。
“史小狗的兒子,史洪亮!”
我看向瞎子的父親,他點了支煙,轉身招手大家繼續工作,并沒有看我們。遠去的背影,略顯滄桑。
他沒有勸阻自己的兒子,哪怕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也許當他見到宋明的那一刻,就知道這些都是命中注定。
走進防空洞,刺鼻的黴味,像是農家儲藏糧食的地窖。剛進去時還有些光亮,不久便伸手不見五指,隻能聽到深處滴答滴答的漏水聲。宋明打開了探燈,我們跟在後面,空間狹小,牆壁上挂着沒有燃盡的蠟燭,這裏曾是村民躲避日軍轟炸的避難所。
道路很窄,隻能容下一個成年人的身位,可進去後卻是一間間寬敞的隔室,這樣的設計易守難攻,我想象着,若在此路口處擺上一挺機槍,縱使日本鬼子有千軍萬馬,也毫無辦法。
可我忽略了一點,若洞内出現異常,裏面的人也很難第一時間逃離。
黴味越來越重,刺激着鼻孔,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聲音回蕩在寂靜的防空洞内,小鈴铛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埋怨道:“你幹嘛呀,吓死我啦!”
“哈哈!”表哥和瞎子在一旁大笑。
我一臉無辜:“肯定是你們誰又想我了……”
“噓……都别說話!”
走在前面的宋明突然停下了腳步,我們沒反應過來,一下撞在了一起。
表哥問:“咋了?”
“你們年輕人視力好,看看前面是啥東西?”
我順着探燈照的方向看去,一個隔間的門開着,裏面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
表哥疑惑道:“出什麽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