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這裏面好像有寶貝哎!”小鈴铛指着銅鏡說。
“你先别碰!”我推開小鈴铛,用力一掰,銅鏽散落,一塊透着藍光的玉石滾落在地。
劃過之處,周圍的空氣凝結成霧。
表哥忙俯身撿了起來,手不自覺地抖了抖:“還真有寶貝啊!”
那是一塊薄薄的白色玉石,透着淡藍色的光,規則的五邊形,周圍散發着寒氣,像一塊不會融化的冰。
大家面面相觑,我看了看銅鏡裏:“诶?好像還有東西哎!”
在桌上一磕,一團折疊的絲帛掉了出來,表面已有些腐朽。
我小心翼翼打開來看,上面畫着兩行字,有點模糊,像是課本上見過的東周鳥篆。
小鈴铛湊過來盯着看,一副曆史學家的樣子,表哥打趣道:“大學者,看懂了沒?”
小鈴铛搖了搖頭,沖大家傻笑。
在院子中一直讨論到深夜,毫無頭緒。雖然久居邙山上的我們,對冥器早以見怪不怪了,可這件藏于銅鏡之中的奇怪東西卻是聞所未聞。
瞎子一直極度興奮:“這肯定是上古冥器,我們要發财了!”
“你幾吧童話故事看多了吧!”表哥眉頭緊鎖。
我看了眼表哥,他也看向我,兩人心中太多太多的疑惑,最近發生的事情伴随着童年的記憶一起擁堵在心裏,像一隻無形的手揪着心髒,折磨着靈魂。
我說:“找人看看帛書上寫的啥吧?”
表哥面無表情地說:“先開棺。”
我并不吃驚,心裏無數次地想過什麽大逆不道統統去見鬼,如果不去外婆的墓中探個究竟,這個無端出現的銅鏡将會成爲一個謎,永遠折磨着自己的心靈。隻是沒有說出口。
我對表哥說:“咱爸媽們肯定不讓。”
表哥突然一愣:“你還不知道嗎?”
“啥?”我也被問得一愣。
表哥看向小鈴铛,小鈴铛低下了頭:“哥……”
“到底啥啊?啥我不知道?”我被搞的一頭霧水。
“咱爸媽們都走了!”
“啊?”我心裏一緊,腦袋嗡嗡的。
“不是那個……是……不知道去哪裏了。”
“你咋變得婆婆媽媽啊,到底咋了!”
我一急就朝表哥大吼道。瞎子忙上來安慰。
表哥想了想說:“去年過年前就走了。那天是農曆二十八,我早上起來叫我爸貼春聯,進屋卻發現沒人,當時覺得奇怪,然後看見床頭放了個信封。”
“裏面寫的啥?”我急切地問。
“我們出去一陣子,可能很久才會回來。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一定懂得每個人心中都會有不願分享的秘密。在家好好生活,男子漢要學會頂天立地。信是我爸寫的,當時我就跑到了你家,看見小鈴铛也拿着一封信在看,才知道大姨和姨夫也走了。”
我突然想到去年年前,父親給我打電話也說了,男子漢要學會頂天立地,而我卻不知道,這原來是他臨走前對我的告别。
突然心裏沉沉的,莫名地想到了外婆曾說過,她的父親離開了家就再也沒有回來。
四人站在院中沉默不語,有些預感是我和表哥從小就有的。表哥伸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緊緊摟着小鈴铛,瞎子也歎了口氣拍了拍表哥。
是啊,我們都已長大,理解父母的話,每個人都會有秘密,而堅守着秘密的原因大多都是爲了保護身邊的人。而我也會學着頂天立地,所以我必須要一探究竟,去打開塵封十年的謎。
我與表哥對視着,默默地點了點頭,都說有着相同胎記的兩個人心靈相通。
收起玉石和錦帛,告别了瞎子和表哥,回到家中已過淩晨。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裏,倍感凄涼,幸好還有小鈴铛在我身邊。
看着身旁的小鈴铛,我問:“你一直都一個人在家嗎?”
“上學呢,就周末回來!”小鈴铛眨着眼睛。
“去年過年呢?”
“嗯……二蛋哥早就住到瞎子家裏啦!”
想起門前結了果的石榴樹,一塵不染的台階和屋裏幹幹淨淨的擺設,莫名的心酸湧上心頭,強忍着在眼眶打轉的淚水,笑着說:“傻丫頭,行啊你!”。
輕輕地摟過小鈴铛,靠在胸前,終于還是忍不住眼淚一滴一滴地流下,落在小鈴铛的發梢,我急忙轉過了頭。
“哎呀,怎麽下雨啦!”小鈴铛緊緊貼在我的胸膛傻笑。
我一下子笑了出來,噴出一個鼻涕泡,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才發現原來我的笑點也是這麽低。
就這樣摟着小鈴铛,靠在沙發的扶手上,許久許久,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夢裏,我獨自一人來到外婆的墳前,磕了三個響頭,操起鐵鍁拼命地挖了起來,越挖越深,就像一個無底洞,慢慢地已經蓋過了頭頂。我想停下來,可雙手就像被人抓着一樣完全不受控制,不停地挖,不停地挖。我拼命地掙紮,可怎麽也掙脫不掉手中的鐵鍁,我無助地呼喊聲回蕩在寂靜的荒野裏。這時小鈴铛突然出現在洞口,解下馬尾辮上的發繩系在手腕,朝着洞下晃了晃,瞬間發出耀眼的光芒,我手中的鐵鍁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小鈴铛輕輕一躍跳進了洞裏,看着我微微一笑:“哥……你欠我一條發繩!”
我睜開眼睛,看了看牆上的表,才淩晨3點。小鈴铛趴在我肩頭睡得很安靜,我伸手摸了摸她馬尾辮上系的發繩,那是我兩年前在路邊順手買的。
小鈴铛微微睜開了眼睛,輕聲說:“想戴啊?”
我低頭看着她:“下次出去給你買條新的!”
“好啊!”
“喜歡什麽顔色的?”
“青色的!”
“我覺得紅色的很适合你哎。”
“聽你的!”
“其實你散開頭發更好看!”
“嘻嘻……”小鈴铛眯着眼睛笑得特别甜。
看着小鈴铛進屋睡下後,我也回了自己的屋。躺在床上,想象着即将要親手挖開外婆的墳墓,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