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自己,倒真是閑不下來的勞碌命,搬完食物便想要順便查看一下當前的儲備情況。幾天下來,圖書館的“人口”直線增長,在人手充裕、氣氛熱烈的同時,也給後勤保障帶來了愈發沉重的壓力。雖然背靠食堂這棵參天大樹,食物來源不成問題,但在“節流”這一項上還是要多下功夫,也就是做好每日食物消耗量的統計和配給規劃。
後勤方面一直由段雨晨全權負責,我通常很少過問,但還是對基本人事安排略知一二。每日食物消耗量的統計一直有專人在做,郭羽澤就是其中之一。每次見到這個體型嬌小的女孩子,我都會很自然地想起已經離去許久的高文,以及當初對他的那個承諾。好在現在她一般都是跟在段雨晨身邊,基本與戰鬥絕緣,這也令我足夠放心。
“喏,都在這裏了,你看看吧。”段雨晨把一個筆記本遞到我面前。她的發型看上去很清爽,也很耐看,讓我不由得多瞧了兩眼,這才翻開本子。前幾頁詳細地記錄了每次物資的運入和每日三餐的食物消耗,而且這項工作早在我們駐入圖書館的次日就已經開始做了,不愧是持家能手啊。
從紙上記錄的數據中,我大緻可以看出一周以來事情發展的走向脈絡。每次行動歸來後、每次有新成員剛加入時,食物消耗量都會明顯增加,而午餐往往消耗偏少。至于這是爲什麽,仔細想想就能明白。
漸漸地,我在内心裏也對這個大家庭的食物整體收支情況有了比較直觀的認識。按照目前的平均消耗速度,我們最少也要保持每5天補給一次,這還沒有考慮到除去主食以外的特殊物資,比如可以用微波爐加熱的成品菜肴。畢竟如果每天隻吃幹糧的話,是難以維持高強度體力需求的,所以肉、蛋這種東西自然就彌足珍貴了。
了解了這些信息之後,我的心中踏實了不少。身爲一艘巨輪的實際掌舵者,時刻關注并感知風向、洋流和吃水度顯然是必要的,不然的話,說翻就翻的可就不僅僅是友誼的小船了。
飯後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别快。這美妙的晚間時光屬于樓内的每一個人,忙碌了一天的肉體和緊張了一天的精神都亟需得到滋潤和放松。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我們似乎可以暫時忘卻一些不開心的事情、忘卻那些對于每個人都太過沉重的東西。
喜歡安靜的人選擇在書海中找尋自我,喜歡熱鬧的人聚衆玩起殺人遊戲和撲克牌,其他人要麽是三三兩兩進行着心靈交流,要麽是提早進了被窩,反倒是像我這樣喜歡在露台望天吹風的少之又少。
今晚的夜空格外晴朗,我突然萌生了一種沖動,想利用這難得的機會,好好欣賞一下美麗的星空。
畢竟,現在已經不會再有往日那些讨厭的光污染了。
每次仰望星空,我總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不知是因爲夜空的廣闊令人敞開心胸,還是由于排布在天幕的星光讓人心馳神往。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涼風習習再加上擺脫了光污染的純淨夜空,四下盡是難得的靜谧。雖然我清楚地知道,這所學校距離真正的平靜還很遠很遠,但對于一顆飽受摧殘的心靈,片刻的安甯便已足夠。
憑欄而立,我能敏銳地感覺到,此時的校園正在發生着一些變化。同樣是夜晚,同樣是在這裏,與幾天前相比,周邊室外遊蕩的喪屍數目卻明顯減少了許多——不仔細看的話,很多地方都空曠得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一方面,這說明校園内現存喪屍的總量确實有所減少;另一方面,我清楚地知道不能高興得太早,因爲剩餘敵人的質量顯然不容小觑。
身後的圖書館燈火通明,好似這危機之海中一個溫暖的港灣。我們都是經曆了生死的人,看過了太多的厮殺,嘗過了太多的酸甜苦辣,一切的一切都再也回不到從前。空前壓力之下,始終支撐着所有人的,除了生存下去的本能、逃出生天與家人團聚的希冀,恐怕就是集體的力量了。
若僅僅是一個人或者幾個人,在持續升級的壓力之下、愈發惡劣的生存環境之中,一定是很容易被打垮的。哪怕不被喪屍幹掉,不被其他幸存者算計,也很難抵抗來自心底的絕望。
每當想到這裏,我總會覺得心裏一暖。是的,到今天爲止的這一切,都是我們通過自己雙手奮鬥得來的結果。曾經共同生活在這個校園裏的近三千人,其中大多數都已經無法再作爲一個鮮活的生命個體而存在,甚至無法再以本來的面目沐浴在燦爛陽光下。
所以,我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災後時光,更珍惜與大家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聽着樓内衆人的歡聲笑語,我相信,在這一點上他們必定也是和我一緻的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暫時在頭腦中放空一切的我,隻知道望天數星星。這種低難度、低耗能、不燒腦的活動,在此時竟顯出了詭異的高逼格,高到根本沒有人過來陪我,直到大約一小時後…;…;
說實話,當聽到那陣腳步聲時,對于來者的身份,我曾經在幾秒鍾内設想過五種以上的可能。然而,事實證明這些設想全部偏離了實際,而且偏得不是一星半點。
“嗨,在這數星星呢?”一個略帶些輕佻味道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我轉頭望去,依然是那個平頭,依然是那張放在人堆裏都認不出來的臉。呂天翊,這個自稱呂小布的逗比家夥,正翻過窗子登上露台。
“啊…;…;數星星挺好玩的。你的改裝還順利嗎?”我知道他是把射釘槍和零件一起從食堂帶了回來的,剛才這段時間估計也沒少鼓搗。即使是現在看去,他臉上的興奮之色也尚未完全退去。
“還算順利,嗯。”呂天翊邁着輕快的步伐走上前來。值得一提的是,我留意到了他雙眼中徒增的血絲,也不知道是因爲勞累還是源于興奮。
“辛苦了。”我由衷地說道。和他認識并沒有多長時間,相互間的了解更是比較有限,但這個長相普通的男生在關鍵時刻真能挺身而出,總體來說給人的感覺還算靠譜。
“嗨,那都是小意思,本來也是興趣嘛。”呂天翊背靠欄杆轉過身來,嘴角露出的笑容在微弱的月光下也清晰可辨。“經過我改裝之後,那個射釘槍基本能用了,隻不過射程沒有一般人想的那麽遠,中距離以上的威力也比較有限。想完全實現學園默示錄裏那個效果是難了點。”
我點點頭,這個結果雖然不夠完美,但也基本可以接受。如果把動漫裏的種種不科學都當成現實來看待,以這種程度的智商恐怕也很難在逆境中生存下去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校園裏發生喪屍危機這種事,本來就是挺不科學的…;…;更不要說空氣牆這樣的黑科技以及各種變異喪屍了。
回到射釘槍的話題,哪怕它威力再不濟,也是名副其實的熱兵器,相比我們一直以來使用的冷兵器有着天生的優越性。當然,具有優越性并不代表它能夠完全代替冷兵器的作用,但在一些特定的條件下,若有能即時擊發的熱兵器在手,可不隻是心裏不慌那麽簡單。
所以,我真的要感謝呂天翊。隊伍中有這樣的“技術型人才”,無疑是相當幸運的一件事。就拿姜浩來說,要不是靠着他的開鎖技能,我此刻能不能安然站在這裏都還是一個未知數。
“狄哥,你怎麽不和他們一起玩啊?一個人在這兒數星星,不覺得寂寞嗎。”呂天翊打趣着問我。
“還好啊。我有點累了,想一個人靜靜,所以…;…;”我說的是實話。如果要細細分析的話,這一天下來,心累的成分甚至要大于身體的勞累。
他聽了這話似乎深有同感:“是啊,我也一樣,所以搞完射釘槍就出來了。其實我們還好些,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夠了,而你們這些要拿主意的人,隻會更累。”
真是句句說到心坎上啊。我聳了聳肩,回了他一個無奈的笑容。
“狄哥,我們明天有什麽打算嗎?”片刻的沉默之後,呂天翊沉聲問道。
“明天的打算啊…;…;現在還沒有确定呢。”我嘴上這樣回答着,心中則紛亂起來。随着總務樓的探索完畢,眼下有據可循的進軍目标似乎隻剩下了一個,那就是一教。感性地說,我或許比任何人都想盡快進入一教一探究竟,因爲那裏承載了太多的謎團,或許也牽系着整盤大棋的關鍵脈絡。
但理性的思考告訴我,進軍一教的事情必須慎之又慎。剛剛經曆了一天高強度行動的主力隊伍本就亟需在身心上進行充分的休息調整,而種種迹象表明,一教所蘊含的危險系數極有可能超過我們已經探索過的任何建築物,想保證安全就一定要有周密的部署才行。
使我傾向于推遲前往一教的因素還有一個,那就是大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手的神秘物件,也即那個軍綠色的“櫃子”。盡早嘗試破解這個奇怪的玩意兒所蘊含的玄機,相信符合大多數人的心理期望。如果真的能有什麽成果出現,對于我們的下一步行動也會産生不一般的指導意義。
聽了我的解釋後,呂天翊連連點頭,目光中也多了些不一樣的神采。“看來我還得向你多學習啊,這些東西我怎麽就想不到呢?”
我苦笑着搖搖頭,重新仰面望向浩渺的星空。若不是形勢所迫,誰又願意去想這些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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