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光盤也已觀看完畢,是時候準備動身回去了。剛才丘一明是把光盤上的視頻拷貝到了電腦硬盤上才嘗試播放的,兩張盤都是如此,這得益于他平時良好的操作習慣。托這個習慣的福,我們無形中爲以後儲備了一些東西——畢竟光盤隻有一份,多一處備份總是好的。
關掉了計算機,大家集體回到三樓賴小楓他們的駐地暫歇。在這期間,我也和張風、孫怡琪、林夢影一道,與賴小楓進行了一番深入交流。中心思想很簡單:嚴格來說現在已經是災後第六天,多種迹象表明,校園内的總體形勢有惡化的傾向,可以團結的幸存者愈發有限,而遙遙無期的外部救援依舊不能指望,所以此時的我們更應該保持好相互之間的聯絡。下午的事既然已經解決了,就揭過這一頁。俗話說不打不相識,雖然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但從大局着眼,在西輔樓多了一個可以聯系的團隊,怎麽想都不是壞事。
對于我們的想法,賴小楓自然相當贊同。其實我也看出來了,他一直都不是個沒腦子的人,至少能看清形勢。與我們交好對他們沒有壞處,最重要的就是食物供給方面,畢竟要想維持基本的生存,這是最最重要的一環。
說實話,起初我還有點擔心,随着"盟友"的增加,食物的總消耗量也在攀升,食堂的存貨是否還能支撐下去?孫怡琪卻淡定得很,告訴我完全不用擔心——經過他們的清點和打理,食堂後廚的物資基本都已經被妥善安置,易壞的肉、菜之類也早就進了冰櫃;至于總量嘛,由于本來的基數大,相對于我們幾十人的消耗量還是能維持一段時間的。這簡直太突然了,就在不久前我還特别留意過她,畢竟是此前做出了過激舉動的人。可觀察的結果還算令我放心,除了沉默寡言之外,其它的都一切正常啊。才一會兒的工夫,怎麽就成這樣了?
抱着袁文倩的女生俯身在耳邊叫着她的名字,可顯然已經收不到有效的回應。從未遇見過這種情況的我有點迷茫,現在究竟應該如何是好?一陣清風拂過,人群中許一凡快步走出,在我身邊蹲下來,查看着"病人"的情況。我見狀輕輕挪步讓出一個身位,雖然她的特長是法醫學,但現在恐怕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等等,我想起來了,她好像說過自己的爺爺是老中醫,教過她不少東西如此一來,也勉強算是對口吧。
"她的脈搏極其微弱,而且僅有的脈象也非常紊亂,我實在不知道這是爲什麽,但是大概可以确定的是"她又翻了翻袁文倩的眼皮,"如果不馬上獲得有效的治療,她恐怕要不行了"許一凡說這話的時候還算平靜,但我清楚地看到她的手在發抖。這也難怪,她幾乎是在宣布一個人的死刑啊。
我默然地看着許一凡用指甲掐着袁文倩的人中,試圖将她喚醒,可惜努力似乎是徒勞的。很快,手頭能用的簡便方法均告失敗,而現在又能去哪裏尋找更有效的治療呢?許一凡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安曉玲挽着臂膀無聲安慰着她。說實話,我還從沒見她這麽失态過,卻完全能夠理解其心情。身爲醫者,眼睜睜地看着患者在自己面前死去,這也許是最悲哀的事情吧
當許一凡近乎木讷地宣布搶救失敗時,現場立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剛才的騷動和慌亂也消失不見,仿佛随着那一縷幽魂飄然而逝。我站起身來,感到一陣眩暈,咬緊牙關才堪堪穩住身形。就在不久之前,我還和那個性情中人般的女生面對面交鋒過,而現在她已經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這世界變化太快了,我有點接受不了
之前過往的一幕幕閃過腦海,在惋惜的同時,我也一直在疑惑,她究竟爲什麽會變成這樣?是中毒了嗎?還不清楚,不過看症狀應該不像。是受了重傷嗎?按理說除了撞槍未遂而在肩膀劃傷的那一道傷口,她并沒有其它的傷勢吧,難道是此前跟随賴小楓在主教找鑰匙的行動中發生了什麽?
我找到了臉色異常難看的賴小楓,對于袁文倩的突然離去,他顯然比我還要更加難以接受。我拍着他肩膀安慰了一會兒,這個漢子也沒能從失去同伴的陰影中走出多遠。但當我問他袁文倩有沒有在此前的行動中受傷時,他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
我默默地點點頭,平靜地和他對視。此刻的賴小楓完全沒有說謊的必要。何況從他的眼神和語氣中,我能讀出的隻有不甘和不平,他也認爲袁文倩死得冤枉,或者說,死得莫名其妙。我知道,如果遲遲找不出原因,大家恐怕都難以平複心中的不适。看來,隻有拜托某人再次出馬了。
一種難以名狀的壓抑再次彌漫在整個空間内。和不久前看光盤時不同,如果說那次是由于失望與絕望,這回則是純粹的精神沖擊。剛剛還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具屍體,換成誰都不好接受吧。
瞥見正和安曉玲互相安慰的林夢影,還有同樣一臉傷感的好基友們,我強壓下走上前去的沖動,朝着另一個方向邁開步子。現在實屬非常時期,兒女情長隻能放在第二位,電視劇裏不都是這麽演的麽?
穿過沉默的人群,我又一次找到了面無表情的許一凡。這群人裏恐怕隻有她具備着相關的知識儲備,而剛才袁文倩的死訊又正是她宣布的,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算是"解鈴還須系鈴人"了。
"驗屍?"聞聽我的請求,她似本能般擡起頭來,眼中乍現難得的神采。可惜,那神采僅僅是一閃而逝,便又化爲了空洞和虛無。這樣的反應倒是不出所料,畢竟剛才的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對她的打擊也未免有點大。
經過一番好說歹說,她總算是勉強同意去查勘一下屍首,以确定袁文倩的死因。道理其實并不難懂,現在這裏人心惶惶的,持續下去非常不利,如果能早點有個說法出來,對大家都是有好處的。
許一凡緩緩走到袁文倩安眠的牆邊,蹲下身子開始"作業"。我在這邊難得閑下來,四下張望之餘,卻尋不見孫怡琪的影子。按理來說,身形高挑的她在人堆裏應該是顯眼的存在啊。奇怪
許一凡邊驗邊實時播報,聲音很輕,但剛好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嗯,經過我的檢查,除了肩頭的銳器劃傷以外,她身上并沒有明顯的外傷"真的是這樣啊,那麽她剛才的劇烈反應究竟是何原因?
思考就在這時被迫停止,因爲正在牆邊驗屍的許一凡突然一屁股坐倒在地,伴随而出的還有一聲尖叫!更駭人的是,本應已死的袁文倩居然在原地緩緩坐起了身子!眼見這一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象,我的大腦頓時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詐屍啦!""快跑!"一時間周圍衆人亂作一團,最終擠在房間一角。姜浩、康仁海等人拎起了各自的武器護在前排,幾乎癱坐在地的許一凡也被他們拉到身後。劉甲威更是當仁不讓,單手執斧如鐵衛一般立在最前,死死盯住正一步步向人群走來的袁文倩。
屍變?這個詞仿佛在我耳邊回響着。身處喪屍遍布的校園中的我很難不這樣聯想,不過現在的袁文倩并沒有如電影中的喪屍般猙獰恐怖,至少從外觀上看是這樣的。然而,無比空洞的眼神和不甚靈便的身體動作卻似乎在時刻警醒着我們,她已經不是一個正常的"人"。終于,當她張開嘴巴向前方人群撲去的時候,劉甲威動手了。
塵埃落定。當一切平靜下來,就連我都感到些許恍惚。伸手摸摸額頭,才發現自己剛才出了不少虛汗,人也覺得有些脫力。堅持着去我們帶來的大箱子裏掏了瓶礦泉水來喝,這才堪堪緩過勁兒來。
真的是屍變,怎麽會這樣?就我們掌握的情況而言,要屍變的話應該隻有體液感染一途吧。我猛然回想起剛才許一凡的檢驗結果:外傷隻有肩頭一處心頭突然一緊,難道,是傷她的那支标槍?
低下頭,這陪伴我幾天的兵器就在眼前,還是那麽親切,此刻卻又顯得那麽冰冷。我的推斷,真的正确嗎?
眼前又浮現出過往的情景,正是與袁文倩那場戰鬥的尾聲。我用标槍瞄向她的喉嚨,本欲制住對方,誰知情緒失控的她一頭撞将過來,雖然被林夢影及時幹擾,槍尖還是劃傷了她的肩膀。本來這沒什麽,可這标槍是孫怡琪他們從外面帶進來給我的。在從食堂來的路上免不了戰鬥,如果槍尖沾染了喪屍的血液,而緻人屍變的病毒在空氣環境中仍能存活一段時間的話
我不敢想下去了,這樣推斷下來,原來自己是殺人兇手啊雖然她是主動撞上來的,但如果我不用标槍逼着她,也不會發生之後的事情了,不是嗎?想到這裏的我心亂如麻,不由自主地向着樓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