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也就是兩天而已。"我輕輕一笑,迎上張風的眼神。不知怎的,這次他的目光中似乎比上次相見時多了幾分真誠,希望這并不是錯覺而已。
張風又看了孫怡琪一眼,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尴尬,這使得他們的眼神交會僅持續了一瞬就分解開來。現場的氣溫仿佛直降了三度,見狀我趕緊采取行動,沖張風使個眼色:"來,咱們說說正事吧。"
他也明白,點了點頭,清清嗓子道:"那我就開門見山吧,這次請你們過來,确實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在主教這邊收了不少人,而其中有一位在那天事情發生之前聽到了不該聽到的東西。"這話令我一驚,同時好奇心頓起:究竟會是什麽樣的信息,使得一個人的說法引起張風如此這般的重視?
"還是讓他自己來說吧。"張風對着外面招招手,"費泰格。"很快就見一個消瘦的男生從辦公室外走入進來,于我們面前站定。定睛端詳之下,這名爲費泰格的男生容貌并不出衆,舉止也并無吸引人的地方,但他給我一種奇特的感覺,那是一種不容忽視的感覺。
費泰格的講述篇幅不長,但信息量很大。我一面想念着會速記的林夢影,一面努力整合着情報。危機爆發的前天,他在自習時間應班主任要求去五樓辦事,途經位于五樓中廳的校長室,不經意地聽到了屋内的談話聲音。沒能忍住好奇心的他湊上門去,卻收獲了詭異的對話内容,以至于直到現在他還記得異常清楚。
"嗯,張校長,現在的情況是這樣,一教準備完畢,總務樓布置完畢,七樓還差一點。"這是一個中青年男性的聲音,而回應他的則是渾厚的壯年女聲:"好,辛苦了。"沉寂了幾秒鍾後,剛才彙報情況的那個人又詢問了一句:"校長,我還想問一下,關于我校教職工的安排"他的話語馬上被稍顯生硬地打斷:"看來你還是沒明白原理啊。隻管按我說的做就好。"
"是,那我先走了。"男人回答。聽到腳步聲,費泰格連忙從原位撤離,在門打開之前成功跑到了樓梯上。等腳步聲漸行漸遠,他從樓梯圍欄下探出腦袋,瞧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背影——好像是主管後勤的某主任?
聽到這裏的時候孫怡琪湊過腦袋來小聲說道:"這好像是個很大的計劃啊。"她的語氣中難掩驚詫之意,我在贊同的同時也是心生疑惑:學校的行政中心在主教,後勤中心在總務樓,可是一教算哪門子事?這個廢樓竟然也在他們的計劃之内?
費泰格講完之後示意了一下就出去了。而張風仿佛看出我的疑惑,攤手道:"怎麽樣,是不是很震驚?我們的校領導們一早就在策劃着什麽,連一教都沒逃過他們的'毒手'。"我想了想說:"那地方都沒人去啊,難道正因爲這樣,裏面才有機會藏些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
張風搖搖頭:"也不是完全沒人去,我聽說一教的某些部分是有人住的,主要是一些家離得遠又不願意另外租房的老師。這也隻是聽說,但晚上從學校外面看一教,确實有幾個房間亮着燈。"聽他這麽一說,我也是一個激靈,的确如此,生活中總有一些事情,本身并不尋常,但當你不關注的時候,就會視爲理所當然,甚至無視。一教的燈光就屬于這種,我在車站等車的時候曾經多次無意識地瞄到過,但從未由此聯想些什麽,而都是很快繼續去忙其他事,比如背單詞或和同學聊天。
我繼續搜索着記憶,想到了那日吳天他們從一教帶出的三個人,以及梳理時間軸時周辰講述的一教往事。那句"樓上有不好的東西"仿佛再次重現在我耳畔,而"站上樓梯無一例外感到身心不适"更印證了我此時的推測:一教的二樓絕對有關鍵線索。隻是,要得到這線索,我們究竟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我有個提議。"張風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索。他推了推眼鏡,瞧了瞧我,又看了看孫怡琪說,"之前發生了一些不愉快,我在這裏代表咱們三個向你們道歉。現在情況緊急,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怎麽樣?"他話音未落,一旁立着的劉甲威和王力偉向我們齊齊來了個低頭緻意。見狀我也不好說什麽,何況以如今的形勢,兩邊再爲敵就都是不懂事了。
和孫怡琪交換了一下眼神,我們果斷地接受了道歉,當然也回歉了一下,畢竟當初也把他們打得不輕。事實上,在這幸存者不多的災後封閉校園中,内鬥本就是個錯誤。
那麽,現在應該談談接下來如何做了。張風剛才提議兩邊放下成見,我則提出進行情報共享,因爲現在校園内的情況實際上有不容樂觀的趨勢,這一點從雨後世紀大道上高速喪屍的增多,段雨晨看到的那一隻特别喪屍,食物的越來越少等等方面都能體現出來。在解除封校和救援遙遙無期、校内形勢日趨惡化的情況下,要想逃出生天,最應該做的就是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
對于我的提議,張風顯示出了濃厚的興趣。與其說他好奇這幾天我們的經曆,不如說他是個明事理的人。此時此刻,我們有着共同的目标,這一點毫無疑問。
從張風那裏獲取了他所知道的主教現況後,我也把那天科技樓"别後"這邊獲取的信息和他說了下,特别是探索總務樓的那一段。聽完之後,張風的雙眉緊蹙。"他們到底想幹什麽?"他顯然怎麽也沒有料到,這應急廣播會是校方預先設置好的。以他的的頭腦,不難判斷出當前的嚴峻形勢。
很快,他現場手繪了一幅學校的平面圖。别說,這圖畫得還真不錯,雖然一些地方的比例有待商榷,但大體上已經清晰地展現出了目前已知的校内情況。現在的幸存者主要分布在食堂、圖書館、科技樓和主教,尚不能排除其他地點仍有同類的存在,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可能性隻怕是越來越低。已經确定的危險地點包括男宿舍樓、女宿舍樓、高三樓、主教等,這些地方如果非必要還是盡可能不去冒險的好。
張風手中的筆在圖上"一教"的位置久久停留,這個平時不在衆人有效視野内的廢樓,現在已無法不引起我們的重視。我把吳天他們在那裏救人時的經曆分享給了張風,又引發了後者的一陣思考。孫怡琪也是頭一次聽說這些事情,驚詫不已。這裏,的确太不尋常了。
"那個主任向校長彙報的時候提到了三個地方:主教七樓、總務樓和一教。"張風如是說,"總務樓你們去探過了,應該就是應急廣播的問題吧?"
"不一定。"孫怡琪适時地來了這麽一句。"我們當時隻上到了二樓,還不知道三樓什麽情況。"我細一回想也是,應急廣播的發射裝置是從二樓盡頭房間的"密門"進入而發現的,而掉到一樓之後我們就直接出去了。如此說來,要想保證不漏過任何線索,還是有必要再去總務樓一趟。
在商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之前,我們三個達成了一個協議,那就是有關食物供給的問題。主教這邊雖然飲用水完全不是問題(東輔樓有桶裝水臨時倉庫),但本來就缺少糧食,從多個教室、辦公室搜刮來的餅幹零食等物也已經瀕臨耗盡。據張風所說,最近的兩天他們人人都是餓着肚子省着吃的。
聽聞此等慘狀,我不禁動了恻隐之心。難怪他們每個人看上去都不是那麽有精神的樣子,哪怕是劉甲威也一樣。不管怎麽說,現在學校成了這個樣子,事情的真相又撲朔迷離,我們已經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更何況剛才已經和解。于是,盡管有些不情願,但在我的勸說下,孫怡琪還是同意給張風這邊"劃撥"食物,前提是他們自己出人來取。對于這個協議的達成,張風表現得很是感激,就連劉甲威和王力偉兩個人對我們都少了許多戒備。
解決了後顧之憂,下面就該确定計劃了。鑒于總務樓和一教都比較遠,我們準備把目前所在的主教定爲第一目标。最後确定的方略是:我和孫怡琪這邊出一支隊伍,張風那邊出一支隊伍,協同行動,路線是從中廳直接殺上七樓,以獲取可能的線索。當然,張風和我都知道,這一趟的危險程度非同小可,必須做好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準備方能開拔。
我們兩邊分别去協調各自的隊伍。回到東輔樓樓口,重新見到把守于此的第一小隊和從空中走廊那頭聚攏過來的第二小隊,一時間這裏有點人滿爲患的意思。
聽了我的簡要說明,林夢影、吳天和周辰在驚奇之餘都沒有什麽意見。他們都算是明理的人,自然知道這次所獲情報的重要性,也知道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什麽。所以,與張風聯合在情理之中。五人領導小組中的四位都持相同觀點,事情自然進展順利。很快,我們就确定了這一次的人事安排。
由于可以預見到任務的艱巨性和危險程度,又是隻出一隊,每一個人選都經過了反複斟酌。我們這邊的最強戰力應該是孫怡琪,雖然她胳膊有傷,但隻在皮肉,并未傷筋動骨,所以她本人一再強調自己沒有問題。許一凡是用紗布給她做的包紮,萬一濺上喪屍的體液我還是不放心。好在安曉玲出了個注意,用消防水帶套在手臂上。東輔樓就有消防箱,經試驗,裏面消防水帶的尺寸剛剛好。我這才發現,原來安曉玲本人就是這麽做的,她的兩臂各套着一截水帶,應該是在醫務室附近弄的吧。隻是因爲我頭腦裏從來沒有這根弦,所以一直也沒有注意到。
這個辦法可真是不錯,不僅能防止有害液體的侵染,還同時起到了防範喪屍啃咬的作用。是的,消防水帶可不是一咬就穿的豆腐渣,它是具有一定強度和韌度的。看着孫怡琪穿戴上這件"裝備",我總算是放了心。
其他幹将也盡皆上榜。食堂那邊的唐離洲、王偉羅,圖書館這邊的康仁海、姜浩,還有新加入的汲墨、呂天翊、楊非凡、鄧梓民。楊非凡和鄧梓民是自薦的,前者雖然有點矮,但據說練過mma,我不知道這是個什麽玩意,他解釋說是"綜合格鬥"的意思,還現場比劃了幾下,虎虎生風的樣子。鄧梓民則已經練習泰拳7年,真是深藏不露,反正我沒能看出來一絲。話說回來,泰拳可是硬功夫,我不禁生出一種敬畏之感。
當然還不能忘了安曉玲,我對許一凡的叙述記憶猶存,這個看上去瘦弱的姑娘别看外表天真可愛,實際戰鬥力相當高。而且看她自信滿滿的樣子,我也生出了些許好奇心。
其他人員方面,狀态尚可的吳天自然也在其中,而周辰這次竟也直接加入,這令我有些意外。在以往這幾天的印象中,他一般是很少涉足高危行動的。不管怎麽樣,這下子進一步加強了我們的隊伍實力倒是真事。至于林夢影,雖然在女生裏算是戰力高的,但畢竟還是照上述的男生差一些,她也并非完全沒有任務,和以前一樣,這臨時隊伍之外的其他人組成了随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的别動隊。哪怕戰力不夠強,關鍵時刻真缺人手啊。
至于我本人,經多方面考慮,還是加入了這次的行動。身體狀況還沒有完全恢複的我,想必不能發揮應有的戰鬥力,但自保應該還是可以的,而且這麽多厲害的家夥在,也不差我一個。
張風那邊的人選也已經确認完畢。鑒于他們此前餓着肚子,我們的别動隊進行了第一次行動——從圖書館搬來了一些幹糧。在等食物的過程中,我們還煞有介事地進行了一個帶有象征性的小儀式。我的标槍、孫怡琪的消防斧還有張風從劉甲威那"借來"的另一把斧頭,在空中碰在一起,清脆的響聲如鳴镝般。這不僅可以視爲齊心的标志,還是一種實質上的壯行。眼前的行動過後生死難料,但即便如此,爲了探求真相,我們也将義無返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