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
距離昭武四年那一場天傾滅國之戰,已然過去了一年有餘。
作爲曾經江南的首亂之地,同時也爲南明的都城皇宮所在,且有着在天傾之勢下,近乎全民皆兵,舉城對抗之景。
昭武四年下旬靖國公率軍攻破泉州後,曾經繁花似錦的泉州城,在數百門大小火炮持續了數月的轟擊下,便直接被打成了廢墟。
随後,大軍破城,在南明最後的瘋狂,即全民皆兵的情況下,殺紅眼的大恒将士,幾乎将整座泉州城徹底血洗!
曾經有着近二十萬人口的泉州城,在戰争結束後,俨然十不存一,城北數十個亂葬大坑,成群的烏鴉,森森白骨,滾滾腐臭,幾乎讓泉州北郊化爲了徹徹底底的禁區。
緊靠着泉州城的泉州港,自然也沒好到哪裏去,在戰争的摧殘下,絕望的福建水師幾乎都葬送在了這泉州港之中,整個泉州港,幾乎徹底報廢。
隻不過在靖國公統兵攻破泉州之後,第一時間,便開始了對泉州港的修複。
曾經驚動天子的黑奴之事,也就是誕生在了這泉州港。
在大恒未開市舶司之前,乃至之前數百年,縱使有着明之海禁,但在官商勾結之下,對某一部分人而言,海禁,隻不過壟斷的護身符而已。
故而泉州港之商貿,亦是無比之繁榮。
後大恒立,江南亂,海禁自然成了無根之源,泉州港,作爲當年唯一一個沒有絲毫限制的港口,在短短一兩年内,便堪稱躍遷式的擴張,日進鬥金,在這泉州港,随處可見。
也正是因爲這泉州港的财富,才有了福建水師的縱橫四海的底氣,南明之都城,也才會落于此地。
直到後來大恒甯波港市舶司設立,才稍稍分潤了奔湧而入的海外财富。
隻不過,泉州港的地位,卻也依舊不可動搖,畢竟,大恒統治天下,立市舶司,也得從天下全局考慮,市舶司的規矩,自然無比之嚴格。
而泉州港,幾近徹徹底底的自由,南明更是由士紳豪商爲主體而立,再加之抵抗大恒強軍,也需要泉州港的财富,幾乎毫無限制的泉州港,對海内外商人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也就是因爲這般毫無限制,才有了短短幾年内,黑奴大規模湧入泉州,如唐之昆侖奴一般,成爲貴人家比拼的潮流。
在平定南明後,幾乎格格不入的黑奴,除了少部分死在了亂局之中,其餘大部分,就都被大軍抓捕,成了可以肆意壓榨的廉價勞動力。
泉州港通向各地的水泥大道,已經修繕一新的泉州港,這些黑奴的存在,功不可沒。
甚至到後來,因使用成本較之漢地災民,實在是太低太低,靖國公還曾向西夷商人陸陸續續購買了數千黑奴,并且還專門寫了一封奏本,言明使用黑奴的好處,想将其發展成長久之策,給大恒的各項工程計劃,添加無數廉價至極的青壯。
此奏在朝堂之上,還引起了不少朝臣接連附和,掀起了不小的波瀾,隻不過,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畢竟,大恒,不缺人口,甚至,人多到無法承受。
如修路的意義,也不僅僅是爲了更有效的聯通各地,減少道路成本,而且也是爲了能讓過多的人口,能有一條新的活路。
更何況,奴隸制,這個口子,一旦開啓,那演變下去,壓榨的,可就不僅僅隻是黑奴了,到時候再想收攏,可就難如登天了。
顯而易見,黑奴雖好用,但顯然不符合大恒國情,甚至,還要嚴厲禁止。
故而,當初那些黑奴,在也就成了大恒境内,唯一且最後的黑奴了。
他們的命運,亦是無比之清晰。
而時至昭武五年末,用黑奴血汗修複的泉州港,已然随着江南的安定,泉州市舶司的設立,慢慢的恢複着以往的繁華喧嚣。
市舶司,無疑是一個極其特殊的地方,從大恒首個市舶司,甯波市舶司設立起,市舶司的存在,便規範得清清楚楚。
市舶司品級雖不高,但地方衙門卻無權管轄,由中樞直接統轄,市舶司關稅之銀,亦是直接歸于國庫。
如此,顯而易見,市舶司無疑就是一個典型至極的位卑權重,且官路極其光明的衙門。
而随着海貿的飛速發展,事物的繁忙,市舶司衙門,自然是愈發龐大,權利,自然也是越來越大。
在昭武五年中旬,因市舶司愈發龐大的事物,經朝堂商議,更是直接将原本爲正六品的市舶司衙門,直接改爲了正五品衙門。
大恒各個市舶司衙門内的官員,自然是踏着東風起勢,大都被直接越級提升,就連原本正六品的市舶司市舶使,也大都被直接越級提拔到了正五品。
縱使現如今大恒秩序常變,官員的晉升,并不像前明官場僵硬時期晉升那般艱難,但官員的晉升提拔,天子一向都是極爲重視。
要知道,從前明末年天子奪得吏部權利之後,至現如今,吏部都還未曾任命過尚書。
由此一點,便可清楚看出,天子對官員晉升提拔的看重。
更别說越級提拔晉升,從天子掌權,但凡出現越級提拔者,那必然是上達天聽,爲天子欽定。
如此,完全可想而知,如此越級提拔,而且還是如此幾乎成建制的大規模越級提拔,有多麽罕見。
如此天大的喜事,自命令從中樞下達後,各地市舶司衙門,可謂是鑼鼓喧天,一片歡天喜地之景。
若非當前規矩森嚴,恐怕會是一片日夜笙歌之景。
張煌言自然也是極盡歡喜,要知道。在昭武三年,他還不過是正七品的縣令。
至今,不過兩年,便直接躍遷至了正五品的大員!
算起來,短短兩年,接連兩次越級提拔!
如此恩寵,如此風頭,極盡歡喜過後,便是難以抑制的惶恐。
飛得越高,摔得越慘,這句話,換做官場,可是同樣通用。
所說當初定邊縣的越級提拔,他還勉強有點政績作爲支撐,但間隔不過一年,又來越級提拔,談何政績功勞?
沒有足夠且堅實的政績支撐,又如此出盡風頭,遭人記恨,那稍有不慎,恐怕就是跌落塵埃……
市舶司衙門,張煌言握着一封關稅彙總卷宗,眸中俨然已是從未有過的深深憂慮,乃至于驚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