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南海子獵場,數日之遊獵結束,
天子率衆武勳,浩浩蕩蕩綿延數裏的隊伍,亦是踏上了歸京之路途。
南海子距離京城倒是不遠,不過數十裏之路途,曾爲元、明三代的皇家苑囿,道路自然也是極爲通暢。
而自水泥出産後,内廷便修築了一條從京城直通南海子的水泥路。
爲皇家禦路,規格建制自然比之尋常官道要寬闊得多,如同一座移動殿宇一般的天子車架,行駛在這水泥路上,亦是極爲平穩。
車架之中,則是如一座宮殿般的布置。
車尾是天子龍椅及一張龍紋桌案,車廂右側則是龍塌,及一排書架,左側也是座椅即小桌,中央則是一尊炭爐,陣陣熱浪亦是驅逐着初冬的寒冷。
天子靠坐一側床榻翻閱着一冊書籍,另一側幾個皇子端坐,倒也是少有的老老實實,隻不過,那滴溜溜轉動的眼睛,那難掩的興奮,俨然清晰證明着幾個小皇子人生中第一次出宮的心情。
天子合上書本,饒有興趣的看向幾個皇子:“這一次出宮,感覺怎麽樣?”
聲音一出,原本還偷偷動彈着的幾個小皇子,頓時正襟端坐,随即,似是反應了過來,幾個小皇子頓時活躍了起來。
孩童心性顯露,一個個嚷嚷着說了起來。
“兒臣玩了火槍,打了兔子……”
“那湖好大,還有好大的大蟲………”
“父皇,下次還能帶兒臣出來玩嘛?”
“父皇,兒臣還騎了馬,馬跑得好快啊……”
望着嚷嚷着的幾個小皇子,天子亦是難掩笑意:“行,下次父皇再帶你們出來。”
二皇子李寰忍不住竄到了床榻之前,滿眼興奮的問道:“真的嘛?”
“這次回宮,你們好好學習,年底朕來考你們,考得好,明年父皇巡視天下,就帶伱們一起去。”
聽到這句話,其他三個皇子,也是眼前一亮,一個個圍在天子身前,不停的問着。
天子倒也是少有的耐心,對幾個小皇子解釋着。
車駕之中,不時傳出天子陣陣大笑聲,可見天子之暢快心情。
約莫一個多時辰,浩浩蕩蕩的隊伍,便抵達了京城。
衆武勳相繼離去,天子車駕,載着諸皇子入宮,天子卻是未曾入宮,反倒是在衆騎簇擁下,朝改制許久的大恒工科院而去。
大恒工科院,自然是由曾經的武院工科改制而成,由天子親旨改制,并特意選址于皇家後花園的景山作爲學舍所在之地。
時至如今,學舍自然早已建成,大恒工科院這個建制,也早已運轉起來。
從當初的武院工科起,工科的存在,便是純粹至極的研究,時至如今,大恒工科院,自然也是如此。
尚在路途,被天子臨時拉來的大恒工科院祭酒,工部侍郎徐光啓,便向天子彙報着工科院的近況。
當聽完徐光啓的彙報,天子也不禁眉頭一挑,驚訝道:“工科院已經有近千名學子了?”
“回禀陛下,按目前記錄在冊的,工科院共有一千零三十八名學子。”
天子眉頭一挑:“朕記得,工科院單獨建制之時,學子總數也不過五百多人,怎麽短短一年多時間,便增加了這麽多?”
“禀陛下,主要是上一次科舉之後,禮部拟制,言下次科舉,将會把新學納入考核章程,而工科院,則在禮部拟定的免費培訓士子新學的學院名單之上。”
“近些年,工科院共收納了近三千各地有前明功名的士子,并對其培訓新學……”
“後按陛下您定下的章程,每年大考之下,都有不少士子參加了大考,天賦頗高,正式入了工科院……”
天子沉聲問:“目前工科院中,有多少是前明有功名的士子?”
徐光啓有些忐忑:“大約有三百多人。”
天子眉頭緊皺,卻也沒再多問,但眉宇之間,思索之意,卻是清晰可見。
自武院初立,到現如今,他對工科院的定位,便一直是一個天才雲集的純粹學術基地,
但顯然,是人,就脫不開人性。
故而,對工科院學子,他給予了極其豐厚的俸祿待遇,同時制定了極其豐厚的獎賞條例。
爲了推廣新學,樹立新學地位,他更是開啓了學子封爵的先例,時至如今,學子封爵者,已然不下兩掌之數。
如此待遇,如此社會地位,而且還這麽多年的潛移默化,他毫不懷疑對世人的吸引力。
但……
短短一兩年,增加了這麽多士子……
士子與學子,一字之差,那可就是差之千裏!
前明的士子,從幼時啓蒙起,就是奔着讀書做官去的。
指望一心想着權利的人搞學術?
也不是沒可能,有功利心,也就意味着有欲望,有欲望,那在學術環境之中想要出頭,就得搞出學術成績,如此,也算是良性循環。
但……
以往的工科院,并不被主流士紳所接受,故而,這麽多年,工科院學子,大都是貧寒人家,亦或者軍中将士這類底層的人家出生。
而現在,大恒國運穩固,在天下大權的支撐下,新學起勢,明顯就是必然!
吸引到以往對此不屑一顧的士紳階級,亦是必然。
這驟然增多的數百名士子,便是最好的證明,而這些士子,這些都有前明功名的士子,天子毫不懷疑他們與達官顯貴之間錯綜複雜的關系。
就算以前沒有,入了大恒工科院,也必然會有。
站隊這種事,自古至今,都是必然存在,而作爲新學的根源所在,大恒工科院,如此毋庸置疑的大勢所趨,就派系利益而言,似乎……完全算得上兵家必争之地……
天子目光閃爍,他知道,不知不覺之間,大恒的秩序成型,且用無數血腥證明這個秩序的穩固。
如此,也在不知不覺之中,以往被大恒排斥的群體階級,也必然會融入大恒的秩序之中,各個階級派系的利益争鋒,也必然充斥了大恒天下的每一處。
隻不過,他站得太高,權利握得太穩,很多事情都不會在他面前露出蛛絲馬迹,他都并沒有太過在意,乃至于有所忽視……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