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後金餘孽做亂,蒙古南下的消息,也在這京城廣爲傳播。
若在以往,這般戰火四起之局,定是引得人心惶惶,甚至出現百姓士紳大規模外逃之景,亦是正常。
而這一次,在這京城,乃至直面草原兵鋒的各大邊鎮之地,都顯得無比的安甯,根本沒有被這戰争影響太多。
畢竟,從前明,至如今,除了昭武三年停歇了一下,幾乎是年年大戰,對外也好,對内也罷,難打也好,容易也罷!
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那就是一場場勝利,是輝煌的凱旋!
一場場輝煌大勝,鑄就了大恒将士戰無不勝的信念,也自然,讓大恒百姓,尤其是北方這些以前深受邊患之禍影響的百姓如有榮焉。
在這如有榮焉之下,自然是對大恒軍威的自信。
也沒誰會認爲,這似乎如日中天的大恒……會敗!
對那屢敗屢戰的林丹汗,更是少不得嘲笑,戲班子,說書人,那是嘲諷得痛快。
再加之如今内廷商行對市場物價的統籌平衡,這場戰争,到目前爲止,除了讓街頭巷尾的百姓們,多了一點談資外,其他的,影響倒也不大。
相比民間的淡然,在朝堂,對這場戰争,反應顯然大得多。
在乾清宮,衆總參謀部軍機參謀忙碌,彙總着各地軍情,争論不休。
在軍情輿圖之前,衆閣臣及各部侍郎伫立,一旁則是五軍都督府衆武勳及總參謀部幾個一等軍機參謀。
文武之間,圍繞着這軍情輿圖争得是面紅耳赤,其激烈程度,一點都不下于僞明朝堂的争論。
天子坐在側殿,卻是不緊不慢的品着茶水,至于文武的争論,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一般。
文武之間的問題根源,很是簡單。
對于江南與北疆的戰争,武勳,是肆無忌憚,恨不得四面開花,打得個天翻地覆。
而初接觸大恒兵事的文官們,則很是慎重,生怕有纰漏,出問題。
如此争論,天子自然沒有參與進去的心思,甚至,還樂見其成。
如今的大恒武勳将帥,在一場場大勝之下,俨然有驕兵之意,這個時候,能有人來潑潑冷水,掌下舵,顯然是件好事。
不然的話,天子毫不懷疑,真打嗨了,估計就不是南攻北守了。
那就是兩面開花,全面開戰了。
思緒一閃而逝,天子放下茶杯,轉動一下椅子,看向了側殿之中的這副大恒輿圖。
南明之根基,從來不是那頹弱的南明衛所兵,而是在于水師。
水師的存在,給了南明進可攻退可守的底氣,而無法遏制南明水師的情況下,無疑也難将南明一網打盡。
顯而易見,收複澎湖,殲滅南明澎湖水師,這場平定戰争,就已然沒了懸念。
僞明福建水師,被擠壓在了沿海,失去了水師最重要的機動力。
剩下的,就隻有陸地上的橫推了,結局,已然注定,唯一的未知,就平定江南之戰,何時結束。
以及,注定艱難的對江南統治。
注視着江南之地,天子的目光,卻是下意識的往輿圖上的海洋看去。
澎湖……台灣……呂宋……占城……蘇門答臘……滿刺加……
和後世的東南亞并沒有什麽區别,但,無一例外,皆有着西夷的蹤迹存在。
毫無疑問,在人類全面踏足星空之前,海洋,便是人類的未來所在。
無論是後世的屈辱,還是今朝的宏圖霸業,對這些地方,大恒顯然都有着必定的需求。
未來的大恒,重心必然是在海洋!
隻有這樣,大恒才永遠都不會固步自封!
也隻有這樣,才能有足夠的财富,來供養大恒之民!
一國财富,養一國之民,和鲸吞世界之财富,養一國之民,這無疑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兩件事!
他要讓這片海域,成爲大恒的内海!
五千年來誰著史,文明的光輝,永遠在這神州大地,未來,也當由漢民來引領世界之方向。
思緒流轉,天子之目光,亦是定格在了南京城之上。
若按照他心目中的戰略布局,北京這個都城,顯然無法撐起這般戰略布局。
踏向海洋,鲸吞世界之财,那就意味着,江南商業海貿,會随着時代飛速發展。
而朝廷若依舊在北方的話,明末對江南控制無力,地方之财難爲朝廷所用的現象,必然會再次出現!
況且,商業海貿極速發展,朝廷若不能及時接觸了解,那必然也會導緻對商業海貿政策的落後,從而出現種種制度的漏洞,積累出天大的弊病!
再者,海貿之重,在于水師,在于遠洋水師,朝廷長期處于北方,對水師的控制力,無疑會大大降低!
更别說如台灣,呂宋,這些距離江南海疆,都算是頗爲遙遠之地了,更别說還處在北地的都城北京了,一來一回大半年,根本談不上任何有效的統治!
而南京,無疑是一個極好的選擇,通江臨海,輻射南北,對大恒的海洋戰略布局,無疑是有着天大的益處,同樣,也能撐起大恒對海洋的開拓!
當然,任何事情,有利就有弊。
遷都南方,那必然會導緻對北方邊鎮的控制無力,也必然會讓北方發展無力,同時,也必然不可能保持這般赈災極度,當然,還有最重要的草原邊患!
也會讓朝廷陷入繁華,從而喪失鬥志,習慣穩定偏安,戰鬥力頹弱……
種種弊處,必然會出現。
天子之目光,在藏地,草原之間流轉,随即,亦是定格在南北江河道路之間。
是問題,那就有解決之法,如有一條連接南北兩京的水泥路,那,縱使交通工具沒有任何變化,那陸地的交通速度,也至少能提升十倍左右!
如修繕河流,加強海貿,以江河大海,也能加強南北聯系。
如草原邊患,一次徹徹底底的犁庭掃穴,便足以重創蒙古,打出十幾年太平,待到科技發展,槍械的真正代差出現,再來幾次犁庭掃穴,以鐵與火鎮壓,以商貿籠絡,蒙古,自然就會完成從桀骜不馴到載歌載舞的轉變。
唯一需要顧慮的,就是藏地的控制,但隻要朝廷有決心,這也能用時間來演變,況且,要徹底解決草原之患,那藏地,就必須平定。
不然的話,草原之患,永遠難以杜絕。
隻要新學蓬勃發展,科技興盛,工商發達,所有問題,都能慢慢解決。
隻不過,北方這些問題,必須得在遷都之前解決,不然的話,待到政治,軍事,經濟中心都到了江南,那時候,再想解決北方問題,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十年……二十年?”
天子喃喃自語着,心中卻是愈發的急迫起來。
他已經不年輕了,三十而立,雖是壯年,但這個時代,平均壽命,也不過五十來歲。
縱使他習武有成,氣血旺盛,但,誰又能保證自己能活得長壽!
可他要做的事,要開創的千古偉業,才剛剛開始。
而這些事,隻能他來完成,也隻有他能完成!
後世之君,再英明,也隻能在他定下的框架中修修補補!
太多的事,他不做,在沒吃過大虧之前,就永遠不會有人去做!
……